第52章(第2/2页)

肖芥子试探着触及敏感话题:“那你老婆后来,为什么会自杀呢?就你看来,跟这颗钻石有关吗?我不怕跟你说,我昨晚进过这块石头,天顶悬着的那个胎儿,很吓人啊。”

李二钻如她所料般陷入沉默,眼神渐散。

肖芥子很有耐心,并不打扰他,一时又无事可干,于是拈起那枚戒指,对着日光玩赏。

因为没有动用十倍镜,钻石中的裂隙看上去只是个小瑕疵,阳光透入,全反射加乱反射,愈发显得璀璨。

炫光容易迷人眼。

等了好久,李二钻才意识到自己失神,他轻咳了一下:“跟钻石……关系应该不大吧,石头是什么样,石里世界就是什么样,那个胎儿裂隙是客观存在的,你觉得吓人,可能是因为你第一次见。”

李二钻不愧是搞学术的,相当严谨,想了想又补充:“但你说的,也不是没可能。不过,就算跟石头有关,我可能也没察觉到。你知道的,我是开后门养上这一颗的,石头跟阿晶的绑定更深,更认阿晶。”

肖芥子笑了笑,话里有话:“所以,作为恩爱夫妻,你对你老婆为什么自杀,一点头绪都没有?”

李二钻面露愧疚。

他低声说了句:“那段时间,阿晶是有点怪怪的。但那时,我们已经是中年夫妻了,不是说没感情啊,而是在一起久了,容易忽略身边人,加上当时,我遇到学术瓶颈,每天也是愁眉不展的,就没太注意。”

直到沈晶自杀,他才如遭雷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自杀了呢?

他开始拼命回忆,试图找出沈晶自杀前,有过哪些不对劲的言行。

还真让他发现两条。

一是,沈晶跟他提过两三次,以玩笑似的口吻,说是,自己如果死了,想被做成骨灰钻石,钉在他耳朵上,这样,就好像还能跟他说话一样。

说到这儿,李二钻解释:“我之所以没太在意这话,是因为我们两个人都是研究宝玉石的,骨灰钻石不是禁忌话题,聊这个吧,像是在进行学术交流。”

肖芥子嗯了一声:“第二条呢?”

“第二就是,我查来查去,还调过监控,查到那段时间,她跟同一个人见过好几次面。”

他觉得有必要再解释一下:“普通人跟人见好几次面不稀奇,但我们两口子比较孤僻,很少社交……”

肖芥子点头,这一点,陈琮昨晚跟她提过,这夫妻俩,性格确实都比较孤僻。

她下意识追问:“那人是谁?”

李二钻没立刻回答,他有点犹豫:“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肖芥子不跟他废话,径直举起那枚戒指:“这么稀罕的石头,我说还就还给你,当然是想打听些别人不知道的事,不愿讲我就下车了,这交易我不是非做不可,对我又不划算。”

她作势要下车,李二钻赶紧拦着:“我就随口一问,不是不愿意讲。你要是查这事,我乐意提供线索,我查不出来,说不定你能查出来呢。那人是个老头,‘人石会’的,叫陈天海。”

肖芥子猝不及防:“陈天海?”

陈琮的爷爷,陈天海?

李二钻没有察觉出她的语音异样,长叹了口气:“是啊,我一查到这人,就从阿晶的内部通讯录上,找到了陈天海的联系方式。”

打电话死活没人接,他不甘心,又循着地址,千里迢迢地赶了过去。

可惜扑了个空,就差三天。陈天海在这之前三天,离家出走了。

据说还留下一封信,说是生活让他不堪重负,要去寻找诗和远方。

在陈天海的那家“福天海地”门口,他看到了陈天海的孙子,陈琮。

那时候,陈琮还是个半大小子,穿着校服,盘了腿坐在拉了闸的店门口发呆,谁也不理。

周围的邻居同情他,饭点时给他送吃的,他动也不动。班上的漂亮女同学代表班级来送温暖,给他买了汉堡可乐和薯条,轻轻搁下时,他头也不抬。

李二钻一看就知道,陈琮也不知道陈天海去了哪。

他陪着陈琮坐了一下午,说是陪陈琮,倒不如说是拉着陈琮陪失魂落魄、毫无头绪的自己。

两人全程无交流,也没对视,你坐你的,我坐我的。

途中来了只流浪狗,这儿嗅嗅,那儿闻闻,最后专心拉扯起装汉堡包的纸袋。

陈琮伸手出去,帮着流浪狗扯开袋子。

流浪狗并不感激,嗅了嗅汉堡,扭头走了,它对汉堡没兴趣。

陈琮目送那狗走远,拍拍屁股起身,也走了。

李二钻是最后从店门口离开的,走的时候,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

找不到陈天海了,一个连唯一的孙子都遗弃的人,是刻意要消失得决绝,绝对找不到了。

原来如此,肖芥子想象不出陈琮穿校服、半大小子的模样,不过,漂亮女同学来送温暖时,那股头也不抬的劲儿,挺熟的——跟毫不犹豫滚走、挂电话挂得飞快一样,是有点犯拧的小脾气的。

她定了定神,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老婆自杀时,留下一封遗书,里头说‘脱此樊笼’,你懂是什么意思吗?”

李二钻说:“那个啊,懂啊,肉骨樊笼嘛,你没听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