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第2/3页)

还在初期,时有故障,所以陈琮又给自己配了个厚实的软壳面罩,口鼻处留出呼吸孔,这样,就算夜里惊坐而起,锥球也只会撞在面罩上,问题不大。

“家宅进喜”属于正当鼓捣,“锥球乱飞”这种,在老王和小宗看来,就纯属脑子抽抽瞎捣鼓了。然而隐秘的市场依然存在,禄爷看了陈琮发过去的视频,再三琢磨,居然觉得很靠谱,打电话给他说:“你再改进完善一下,我寻思着,内部需求量还不小。”

第三是,他的石胎养出来了。

那块被他扔进废物篓、又被颜如玉捡回来的襁褓玉人,他最终还是带回来了。

倒不是想养,一来留个纪念,二来“五大”在魇神庙去了其四,这是仅剩的一块了,他很想跟里头的那位交个朋友——说不定还能朝它打听到,魇神去哪儿了。

至于“共石”,他倒是不担心:他听说了颜如玉稀里糊涂“联石”险些回不来的事,这小子被哄骗吃了亏,不可能再往坑里踩,再说了,听说他最初抓周时,抓到的也不是黄玉,难怪那么一脸轻松地说要“弃养”。

他的石胎……

说起来真是要连叹三声,这就是所谓命中注定吧。

不是什么健壮的白马,也不是什么帅气的猛禽,居然是一只小虫子。

真的,就算他小名叫“小虫子”,也不能按这个来吧,幸亏他现在已经知道了,里头那位不是他,不然的话,真得郁郁一阵子。

第四是,仿佛待扔的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了地,他第一次出现了“点香”的后遗症。

当时是傍晚,外头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他有事要先走,跟老王和小宗打了声招呼之后,就推开了店门。

店门是玻璃门,不存在视线上的阻隔,但明明推门之前还好好的,推开之后,街面上的人突然全变了。

像神棍猜想过的那一批“火灭”的人,各种飞禽走兽的身子,却长了张人脸,有的在笑,有的沮丧,有的表情尖刻,嘴巴快速开合,也不知道在嚷嚷什么。

陈琮站在店门口,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拼命晃动脑袋,猛闭上眼睛又张开,依然没有好转。

于是他慢慢退回店里。

老王很纳闷他为什么挡在店门口那么久,好奇地凑上来问他怎么了,陈琮隐约看到玻璃门上映出的非人形,没敢回头,只是闭上眼睛蹲了下去,喃喃说了句:“我头晕。”

他听到老王说:“这是累着了,伤没好彻底,看看这脸煞白的,都出白汗了。”

这情形,大概持续了有五分钟。

当天晚上,陈琮就给禄爷打了电话,禄爷沉默半晌,说:“我给你多寄点药烛,没事多点点,能缓解。”

陈琮自禄爷的沉默中听出了不乐观,心情居然特别平静,问禄爷:“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发疯吗?”

禄爷安慰他:“不至于,你当时救治得还算及时。你今天处理得就很好、很冷静,你就当成是在魇山,五感易魇,偶尔会撞上一回,冷静熬过去就好了。就是……”

就是症状既然已经出现,以后只会发作得更频繁,对日常生活多少是个困扰:别人一睁眼,面对的就是真实的世界,你却要去分辨哪些是真、哪些是幻,然后无视那些干扰项,在“真”里保持平静、过自己的日子。

***

小满那天,是陈琮的生日。

每年的生日,他都在店里过,毕竟寡亲少友,店才是一路相依为命的伙伴。

这天也是一样,临下班前,老王和小宗陪他吃了蛋糕,顺祝他隔天的旅途愉快——陈琮订好了票,第二天要去云南、魇山。

闭店后,陈琮没走,等到晚上九点多,他订的第二个蛋糕又送到了。

这个蛋糕的别致之处在于,店家根据他的描述,在蛋糕上做了翻糖小人,店在,他在,爷爷陈天海在,肖芥子也在。

非常喜庆的开业场景,店门口的横幅上挂着“我们破亿啦”,他和陈天海咧着嘴笑,持着彩绸剪彩,肖芥子趴在屋檐上放礼炮,檐下还晃晃悠悠、垂下一只小蜘蛛。

陈琮关了门,调暗店里的灯,开了瓶红酒,一个人喝得很开心,喝到半醺时,还跑去给那两盆蝴蝶兰浇了水——这些日子,他的养花技艺也见长,两盆花,本来都蔫巴着半死不活,而今不敢说结得满枝满朵,至少也是一片生气勃勃。

他觉得,这真是自己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了。

近半夜时,他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睡了没多久,看到石头里的那只小虫子,别别扭扭地爬了过来。

陈琮有几天没注意它了,主打一个任你野蛮生长,现在迷迷糊糊的,总觉得小虫子穿了件灰不拉叽的衣裳。

他差点笑出来,说:“来就来,穿什么衣服嘛,来,请你喝酒!”

小虫子身子扭了一下,好像是仰头看他,再然后,很突兀地,忽然冲破了什么,翩翩飞了出来。

那是一只蝴蝶!

陈琮惊讶极了,说:“原来你是一只小蝴蝶啊。”

小蝴蝶很小,像寻常扑的那种蝶,在昏暗的灯光下飞了又飞,绕过那两盆蝴蝶兰,最后栖在墙角的那张银蛛网上。

原来你是一只小蝴蝶啊。

真不错,比丑不拉叽的小虫子要体面多了,陈琮眯着眼睛看停栖着的小蝴蝶,忽然想起颜如玉:如果这货继续养那块黄玉,会养出个什么来吗?多半是只蛾子吧,跟正道正统的蝴蝶还是不能比的……

正想着,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

真的像是声波武器,瞬间刺透了入梦的时空,陈琮睁开眼睛时,有一种恍惚的不适感。

梁婵打来的,再一看时间,凌晨十二点。

这个点打什么电话啊,总不是为了卡点当最后一个祝他生日快乐的人吧。

他昏昏沉沉地接起来:“喂?”

梁婵的语气很慌,声音发颤:“陈琮,你,你看了朋友圈吗?”

“没有啊。”

朋友圈怎么了,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你看,你看颜如玉最新发的那条。”

陈琮含糊地应了一声,点进朋友圈的刹那,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梁婵怎么会有颜如玉的朋友圈?这俩什么时候成朋友的?

朋友圈的最新一条,是颜如玉发的。

讣告。

侄儿颜如玉,今日因交通事故不幸身亡,享年26岁。谨此讣告。

下头配了一张黑框的遗照。

陈琮从没想到过,颜如玉也拍过如此板正的、仿佛用于求职履历的照片:他的头发很规整地挂到耳后,抿着嘴,定定看着镜头,像是要笑,又压住了,眼睛里是一贯的那种、欠揍的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