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第2/3页)

“第二,现实中咱们也可以见面,魇神庙不见光、又深在山腹,你总还是可以去的吧?那咱们约在那儿,不就见到了吗?那总不是梦了吧?”

“第三,我本来还担心我这后遗症,现在不是问题了。等它严重到难以控制的时候,我就铺盖一卷,找你去。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到时候,你可得罩着我,再带我去看看下头的稀罕风景。我看完了上头看下头的,两头不落,也算是赚到了。”

“所以,咱们为什么要道别呢?这不都解决了吗?”

都解决了吗?肖芥子有点跟不上趟,她抽回手,怀疑自己被忽悠了:“你别说话,让我仔细想想。”

挺聪明的人,怎么关键时刻犯傻呢,陈琮胳膊撑住柜面,两手叉在一处,很配合地不说话,腕上皮绳手链挂着的钥匙轻轻磕碰,悠悠微晃。

肖芥子又低头看玻璃柜面下的那串珍珠项链了。

这串珠子可真漂亮,据说最好的珍珠在没有亮的黑暗中都能发出温润的柔光。

每一颗珠子上都有一个小小的她,唇角微微弯起,一起朝着她笑。

“异界”,真亏得他能想出这种词来。

好像……也不是不行。

少见,总好过不见啊。她原本以为,自己跟陈琮、跟地面之上,是要永远隔绝了,虽然努力让自己想开些,但始终有一种被切断了来路的悲怆感,甚至一度共情了假陈天海,觉得但凡有机会“回到故乡”,她怕是也会不择手段——而今峰回路转、失而复得,她可太满足了。

还有,陈琮被点香,本来也是无妄之灾,她能帮到他、帮红姑做些弥补,不是很好吗?

她想了又想,觉得这个解决方式,好像是比自己的“道个别”要好:双方都满意,都不委屈,那……确实是能达成一致。

可是,不想这么快承认他的法子更好。

她咬着嘴唇,努力把快要溢出来的笑意抿回去,伸手去点玻璃面下面的珍珠项链:“这个给我吧。”

陈琮拧转玻璃柜侧面的钥匙,抽出展示屉:“有些人,也不知道是来道别的,还是来打劫的。跟我说话,一直盯着珍珠看,我还以为是情绪低落,原来打这主意呢。”

边说边把那串项链托出来。

肖芥子扑哧一笑:“这个小气劲,我戴戴嘛,我又戴不走。”

她伸手去接,陈琮侧身避开:“脑袋过来就行,伸什么手啊。”

肖芥子身子倾过来,双手尽量把头发拢起:“这样吗?”

陈琮嗯了一声,双手各拈住珠链的一个端头,小心将项链拢过她的脖颈。

她的头发拢得不紧,有小蓬的细发带着颈后的微温,纷落地拂在他的小臂上,不知道怎么形容,像柔软和细小的花瓣依挨过来,也像小时候躺在树底,闭着眼睛听顶上密密叠叠绿叶的细碎声响,整个人安静到无欲无求。

戴好项链,他帮她把两边垂落的长发拂到耳后,低头时发现,她头顶染过发的地方,新长出的发根,是黑色的。

真好,她再也不会为小命操心了吧,也许未来,她还会为活得太久而感到腻味呢。

肖芥子抬起头来:“好看吗?”

好看,这是串古董的野生海珠,颗粒都不算大,但珠层厚实、皮光好,上百年过去了,依然莹润生光,娴静又温柔——肖芥子其实更偏灵动和俏皮,但戴上这项链,丝毫不显突兀,反而多少压了点她的跳脱,多了几分宁谧的调调。

陈琮正要说话,忽然觉得,外头的光影有变化。

两人一起朝店外看去。

外头原本是浓重的、墨一样黑的夜,现在,那黑里渐渐裹搅进一种暗红,暗红色的明度由浊而轻,形状像漩涡,像焰头,也像尖细和绕曲的花瓣。

肖芥子短促地“啊”了一声:“天要亮了。”

原来梦里的“天亮”是这样一种魔幻又庞杂的过渡吗?还有,天要亮了,一夜过得这么快?

陈琮自她的语气里听出了赶时间的意味:“不急着走吧,我还能再睡会。”

肖芥子低头去摘项链:“不是睡的问题,我现在看到太阳头晕。”

陈琮反应过来:“别摘了,戴着吧,反正带不走。下次我去见你的时候,给你带过去,下次是哪天?”

也行,肖芥子边把项链的卡扣摁紧边往外走:“那,下个月一号吧。”

***

推开店门出来,暗红色有向胭脂红过渡的架势。

门口有一级台阶,肖芥子几乎是蹦着下去的,又回头问他:“你不送我吗?”

陈琮倚住门边,笑着摇头:“不送,我看着你走。我这个人,喜接不喜送。”

那也随便他,肖芥子朝他摆摆手,轻快地一溜小跑,那根蛛丝在渐明的光晖里微漾。

陈琮一直目送。

他看到,肖芥子走出去一段之后,蓦地又转过身,向着他飞跑过来。

陈琮先是愕然,很快就明白了。

他大步迎上去,两手张开,下一秒,肖芥子结结实实扑进他怀里,陈琮抱住她,几乎把她抱离了地面,连退了两步才站定。

肖芥子笑得收不住。

陈琮说她:“你这跑来跑去的,待会晒到太阳,又该头晕了。”

肖芥子无所谓:“待会我再跑快点呗,我就是想跟你说……”

她顿了会,抬头看他:“陈琮,认识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了。”

陈琮说:“我也是啊。”

她回来了,把他的爷爷也送回来了,帮他抹去点香的隐忧,来日还会带着他看地下的风景,这比他生日时许的愿还要更圆满,圆满得多。

陈琮低下头,去吻她的嘴唇。

肖芥子头一低,飞快埋进他怀里,躲开这一记,笑着含糊:“下次吧,见面了再说。”

忽的又仰起脸,手指戳上他肩头:“我专戳呢,哪边来着?”

她总是不记得,戳的是左肩右肩、哪个位置。

陈琮也懒得去提醒她了:“随你,爱哪哪,反正也没别人来盖戳了。”

肖芥子咯咯笑:“走了!一号见。”

胭脂色渐渐亮成了橘红色,仿佛烈焰在暗里窜动,这一次,她果然跑得飞快,头发在风里飘着,也可能并没有风,她跑着跑着,就有了风。

陈琮一直看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哎,芥子,神棍让我……”

在魇山分别的时候,神棍拜托过他:“小琮琮啊,小结子这一去,一定大不一样,魇神嘛毕竟。要是你有机会见到她,务必帮我问问我那两个朋友的事,她的看法,绝对有参考意义。”

他怎么就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下次吧,下次再帮神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