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3页)
赵光宗也再不瞒祁北南丝毫,与他细细说了这陈夫子。
原这陈夫子还怪是了不得,他自有秀才的功名不说,家中三代人读书,家父乃举子出身,正任职于学政府上,协助管理县学。
童生过县试与府试后便能得入县学的机会,但地方上的读书人并不多,两场考试又要刷下不少人,县学的名额偶时便会多出一些来。
“在陈夫子的私塾读书,只要下过场,即便是未能通过两场考试,也极大机遇进县学去。”
“且不提我爹打通门路花费的银子,当初光是带我拜夫子的束脩就花费了三十贯,逢年过节的还另送厚礼,平素间家里养的肥鸡,大鹅,隔三差五的送。
我十岁前住在外祖父家中,外祖是杀猪的屠户,但凡陈夫子家中的人前来买肉,就从未收过一个铜子儿,肉都是捡好的给。”
赵光宗说着这些,心头更是难耐:“爹娘外祖为为做的这些,举着全家的力气教我好生读书,我却这般不成器,已是愧对。如何又好再教昔前的付出都打了水漂。”
祁北南恍然,难怪赵里正说家里得咬牙才能在县城看个小院儿,原不是说的谦虚话,当真是家里手有些紧。
读书上的笔墨书纸就已不是一笔小费用,还要如此打点夫子,不是富贵人家如何能够供得起。
他爹也是夫子,底下学子逢年过节确都有孝敬,可他爹从不收贵礼,只收些鸡蛋果菜粗布,不负人家的一片心意便是了。
像这陈夫子般,俨然是靠学子发财的。
按道理来说赵光宗家里头已然是没少孝敬,那姓赵的还恁张狂,想来是富家子弟家中打点的数目更是可观。
只是有一事他想不太明白,照着这般收孝敬,姓陈的当不缺银子使才是,作何还去摆摊卖联儿挣那三瓜俩枣的?
许是卖弄学识,许或是为着甚么旁的缘由罢。
祁北南唏嘘,他敛起思绪,与赵光宗道:“便是因已付出诸多,发觉这条路不通,才该及时调头才是。”
“若再一味的投入,彼时何来后悔的余地?你姑且还年少,尚有许多重头再来的机会,何苦再浪费钱财精力在这般秉性的人身上。”
“当初他可有给你准话,你进了他的私塾他便保你入县学?若不曾,按今时他待你的方式,你觉得真的会如愿吗?”
赵光宗无了话,他心中已然是动摇了。
其实他早就想离了那私塾,只是碍在家里人为他做的,他没法子去开那口。
祁北南捏住赵光宗的肩膀,道:“若你开不得这口,只要有那意愿,我便去替你开个口。”
赵光宗吸了下鼻涕,他抹了把泪珠子:“不,你此番前来对我如此开导,我已然是感动至极。就让我亲自去和爹娘说,我不可再犹豫胆怯了!”
祁北南见他下了决心,眸间起了笑意:“里正是明事理之人,他们真心望着你好,必不会舍得你继续如此下去。”
赵光宗抓着祁北南的手,微微发抖,他紧抿着唇,千万句谢不足表达他的心绪。
“对了,这是小宝让我一定记得带给你的。”
祁北南从怀里取出了一包糖霜蜜饯,他笑道:“甜的吃了就不哭了。”
赵光宗心里一暖,双手接了下来。
……
祁北南到方家接萧元宝时,天都已经暗了。
赵家倒是留他吃夜饭,只是家中有要紧事要说,他一个外人怎好在场。
若非是赵光宗下学在那时辰上,他也不会留到吃饭的时间才走。
没在赵家吃晚食,过来方家,不想孙婆子还给他留了饭。
“也不晓得你啥时辰回得来,就没等你吃饭。”
孙婆子给他端出来一碗米水蛋羹,要他把晚食吃了才让接萧元宝回去。
祁北南一笑,坐下了下来,与方家忒客气了反倒是惹多心。
“宝哥儿吃了夜食,发起困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里,喊他去睡,说是怕睡着了你不来接他咧。”
孙婆子在一侧坐着,她借着灯做点针线活儿。
“教二姐儿三哥儿好一通哄才去了屋里,脚脸儿都洗过了,回去只管教他睡便是。”
祁北南将蛋羹烩在了粳米饭里头,就着一叠子酱菜吃得也是甚香。
他和赵光宗说了恁长时间的话,口干舌燥了不说,肚儿也空了。
“与里正家里的赵三郎多说了几句,时间就晚了去。”
方有粮冲了个澡进屋来,搭腔道:“赵三郎与你都是读书人,你们说得来多说会儿也是寻常。”
祁北南笑了笑,未言一句赵光宗私塾的事情。
他岔了个话头,道:“咱村上可有甚灶娘灶郎的?”
孙婆子在发里拨了拨针,道:“有呐,猫儿坪的蒋夫郎,大石上的李灶娘,还有许灶爷……三四个咧~”
“咋的啦,家里要做席面儿?”
祁北南笑道:“我就是打听着来看看,将来教小宝学上门手艺。”
孙婆子听此顿下手间的针,浑浊的老眼亮堂了起来:“那是好事情咧。要想手艺学得精,就得打小学。”
方有粮也一屁股在边头坐下:“事情是好的,就是这师傅不好拜。恁些个有手艺的都傲得很,轻易是不肯收徒弟的。”
“多是手艺都传教给自己的儿女,再么都是侄子侄女一系。外人要去学,架儿端得高,先得厚礼备上,再还得考你有没有吃这碗饭的天赋。”
“是咧,到底是谋生的手艺,会了徒弟,饿死师傅,许多人不愿意教。”
孙婆子也是附和。
祁北南知道这些道理,他道:“虽是知晓难,总得是问来瞧瞧,难得小宝也欢喜这门手艺。”
方有粮道:“你定了心,我且便先告诉你,那许灶爷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在村里口碑也差,不必考虑他去。”
孙婆子也点头:“就看看蒋夫郎和李灶娘有没有戏唱,我打听问问看。这俩人脾气秉性相差得大,不过好在是心眼儿子不坏。”
祁北南一一给记了下来,谢过孙婆子,想着改日得了机会自也再问问旁人。
打听人,不能单听一家言。
给小宝寻手艺师傅,马虎不得。
方二姐儿听见屋里的谈话声,她站在里屋门前,没发出动静儿来。
闻说要给宝哥儿寻手艺师傅,她听得心中一热,可又见寻个师傅这般难,心里不免发暗,默着又回了屋去。
且又说回赵家。
祁北南一走,赵里正和张氏便瞧见儿子一双眼哭肿得核桃一般,不等赵光宗开口,爹娘老子就知道出了事。
一经询问,赵光宗借此便将私塾这两年的事情悉数道出。
夫妇俩听得惊心,夜里烧好的饭菜都不曾动上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