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3页)
那蒋夫郎一直不曾开口说话,只眼儿瞧着桌子上的人。
心想他表兄弟一家待这小郎当真是热乎得很。
祁北南一一都吃尝着,恁些个菜,不光是做时闻着香,吃着味道也香。
市井菜油足料大,最是送饭,要想吃饱,还得瞧这般菜式。
他往昔一步步从布衣之身居往庙堂之上,菜席也翻天覆地的变。
到头来,最喜吃的还是家常市井小菜,大宴虽精巧且所费精力与钱财之大,可味道却并不见得好。
名流宴席,要的是个排场,是讲究,满足的是心头与精神上,反而降低了些对味道的要求。
祁北南见了人,尝了菜。
原本向秦娘子打听了灶人以后,心头就起了些意要拜寻蒋夫郎,不想这倒是机缘巧合了,心中更是定了些主意。
只是蒋夫郎自上了桌便未言语过一回,端着饭碗静的吃着饭,桌子上的赵家人越是对他欢喜亲热,倒是愈发衬得蒋夫郎冷冷淡淡的。
祁北南本想借着这好机会与蒋夫郎认识一二,竟还没得机会搭上话。
于是他只能自寻了话与他搭腔:“这蒜苗猪肚脍当真是好,脆而不绵口,听闻对火力的掌控最难,蒋夫郎手艺了得。”
蒋夫郎见状,才瞧向了祁北南,他道:“只是些小菜,算不得甚么功夫。”
赵里正吃了口酒,见着祁北南与蒋夫郎搭话说。
他瞧了张氏一眼,张氏会了意。
“北南,我听说你想与宝哥儿寻个灶人学手艺,不晓得这事儿是真是假?”
祁北南眉心一动:“张娘子消息好生灵通。小宝年纪虽还小,可我想着手艺是立生之本,想教他往后有个出路,便生了这么些打算。”
张氏与赵里正相视一笑,道:“你别怪我爱听人私事,前两日在地里偶然听闻孙娘子在打听灶人的事情,我便问了一嘴。”
“如何了,可有寻好人选去?”
祁北南了然,他道:“虽是有这心思,只是我尚且还对村里不大熟络,萧叔又忙着山里的事,一时间也没甚么头绪。”
赵里正见此,拍了拍他的背,道:“你有事如何不来寻我说,且不说我这头便有现成的灶人,便是没有,村头的事情我也熟络不是。”
“好在是也从旁人那听说了,只是从人嘴中听得话未必是真,这朝才特地问上你一句。”
祁北南闻言,眸儿微亮:“劳得里正操持村中大事,还留心我的小事。”
赵里正一梗脖子:“诶,说得见外话。”
他望向蒋夫郎,言:“我先且与我表兄弟已提了一嘴,你若觉着他的手艺还成,不妨就把宝哥儿领去学上一学。”
“这、这事当真?”
祁北南听这话,感官都变得更敏锐了起来。
“自是当真,正事儿如何能说来戏耍人。”
祁北南心中五分意外之喜,面上表现了十分。
连忙起身与里正夫妇行了个谢礼,转又同一直未开口的蒋夫郎行了个礼。
“不知可会劳烦了蒋灶郎。”
他很是恭敬,且暗暗观察蒋夫郎的神色。
事情属实是惊喜,不过他不免也心存疑虑,毕竟正主儿没开口,旁人说得再是妥帖好听,那也有说大话的嫌疑。
只见蒋夫郎神色依然淡淡的,与先时没甚么两样,显然这事儿确是提前已经知晓了。
他道:“我兄弟既能开这个口与你说,我便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你把那孩子领来,我瞧瞧先。”
“丑话我也说在前头,我虽答应了让孩子来,却也不承诺一定把他给收下。且先在我那儿待上三五月间,若真有心性儿,手艺功夫我必细细教给他。若没耐心的,自领回,将来成不得事,与其在我那儿消磨了时间,不妨趁早做旁的打算。”
蒋夫郎这话说的严厉,祁北南也听得认真。
听了这么一席话,他心里反倒是踏实了些,若这蒋夫郎忽就那般很是爽快热络的答应下来,他反而觉得其间有了诈。
他连忙道:“蒋灶郎的话全然说在了我的心坎儿上,贸贸然就定下终生所学实在草率,还得观察一番才是。彼时便全凭蒋灶郎做主。”
蒋夫郎没再说话。
他见过求学不拜师的人不少,起初要把孩子送来自是百般的好话说不完,临到头孩子又学不下,半途而废了去,伤了爹娘老子的心,又还费师傅的心血。
不说旁家的,就是里正,他这表兄弟家也是一个样儿。
先前家里头的两个哥儿,先后都送去他的手上学过做菜的功夫。
这俩孩子,心思都不在这上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个早早的嫁了人去,一个又教汤烫了回手就哭着再不肯学了。
白白费他许多心思教。
他没甚么打算再花心思教徒弟,对外都是这般说的。
只是表兄弟又央到了他跟前去,他早早死了丈夫,又没儿没女的,没少受表兄弟一家关照,这番求来,少不得要卖些人情给他。
赵里正见蒋夫郎没驳他的面子,欢喜道:“行,事情就这般先定下!”
这朝一桌人更是亲热欢喜了。
祁北南回去的时候天已然擦黑了,赵光宗送他到半道上才折返回家去。
幸得是夜里没下雨了,否则打着火把照亮,又抱着油纸伞,还提着赵光宗给他的一斤新茶,张娘子硬要端给他的一碗肉,还怪是不好走。
萧家父子俩这会儿子正在堂屋里头,萧护刚给萧元宝脱了鞋袜,要抱他洗脚。
萧元宝便眼尖儿的瞅见窗子外头晃动的火光,从萧护身上滑到了地上,赤着双脚丫子便跑去了屋檐下。
“哥哥回来了!”
祁北南在院里沿屋走的水渠里熄了火把,将油纸伞挂在了屋檐下,问萧元宝:“吃了夜饭没?”
“嗯!小宝跟爹爹吃了肉饼,都要洗脚了。”
萧元宝去牵祁北南的手,很是高兴道:“还去了庄子上!”
祁北南低头瞅着他赤着双白乎乎的脚丫子,捏了下他的脸蛋儿,伸手将他抱了起来,一手拍了拍他沾了渣滓的脚底。
他正想问庄子那头的新庄头儿人如何,就听见鸡棚里发出咯咯的山鸡叫声。
“庄子上不要山货了?”
萧护看着进来的祁北南,道:“没收。”
“怎的?”
萧护摇了摇头,他也是奇怪,庄子上不收山货也就罢了,但似乎却只不要他的。
今儿个他去庄子上问了问,那庄头儿听闻他姓萧,没多说旁的,就只摇了摇头,说往后都不必再去他那头了。
回来时撞见邻村的猎户,提了四只活兔儿过去。
他问了一嘴,说是那朱庄头儿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