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48】(第2/3页)
勇气,实在是一种很珍贵的品格。
尤其是寻常人的勇气。
无论如何,得知当年的真相,明婳当时就恨不得飞到裴琏面前,将一切告诉他。
现下她将在柳花胡同的见闻一股脑都说了,双眼放光地看向裴琏:“殿下,而今有我们给郑婆婆撑腰,她一定愿意出面作证,我们也能将纵火凶手绳之以法了!”
昏黄烛光下,裴琏并无她预料中的欣喜,那张冷白脸庞仍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淡然:“孤知道了。”
虽然知道他向来七情不上脸,但这般平静,还是叫明婳有些不解:“这么大的线索,你怎么一点都不惊喜?”
看到她失落轻撇的嘴角,裴琏略作思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能得到这线索,的确是意外之喜。”
“不过罗家这个案子,孤手下之人昨日已查到线索,今日那名衙役与另几名涉案人员已被控制,就等……”
薄唇抿了抿,他并未将全部计划言明,只道:“罗家一案并不难,最多两日,便会出个结果,届时幽都县其余事宜皆有王主事出面负责,你我便要离开此地,前往别处密访。”
饶是明婳知道这次出来,罗家纵火案只是个引子,更重要的密访河北道十三州的贪腐情况,但听到两日后便要离开幽都县,仍是止不住诧异。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小小幽都县,停留五日,已经算久了。”
裴琏道:“若非要查明罗家纵火案,此地停留三日足矣。”
明婳惊叹于他办事的高效利落,但一想到两日后就要离开,心下无端空落落的。
“可是……柳花胡同里还有好些百姓没看病呢,我今日离开时,还答应那里的孩子们,明日还会带馒头去看他们……”
明婳柳眉轻蹙,喃喃道:“我还想找人修补一下那些破房子,再给他们发些米粮,给那里的孩子们做些新衣服……对了,那些孩子们都机灵得很呢,但没人管教,不学好。小泥巴说他们饿极了,会去偷东西吃……这怎么行呢?他们都还那么小,若不好好教导,日后定要走上歧途。若是能让他们读书,或是能学些正经的手艺自力更生,以后也能堂堂正正做人……”
她想做的事很多,绝非两日就能做完。
裴琏明白她的好心,只他们此行有更重要的事做,决不能为着一条胡同里百来号人,而误了河北道十三州那数以万计仍在不公之下的百姓。
“这些事,待到王玮代掌幽都县,孤会交代他去安排,你不必操心。”
“王主事会一直待在幽都县吗?”明婳问。
王玮便是与他们同行的长安官员之一,虽在长安城里,他不过是个刑部六品掌事,但在这小小县城里,执圣谕处置一个七品县令已然足够。
此行密访,裴琏不便露脸,是以幽都县的罗家案,从一开始便打算让王玮于明面上行事。
一来还罗氏一个公道,惩处贪官恶人。
二来以幽都县令杀鸡儆猴,敲山震虎,看看其他州县官员得知“罗氏已将此事捅去了长安”后,他们会作何反应。
这群贪蠹只手遮天瞒了数年,一时半会儿怕是不好捉纰漏。
只有叫他们慌了、乱了,才能露出更多破绽,方便他们浑水捉鳖。
听到明婳发问,裴琏道:“在新县令到任之前,他会暂代县令一职。”
这一路相处,明婳也知道随行两位官员的背景,虽官职不高,但一个是琅琊王氏子弟,一个是太原李氏子弟,皆是这一辈世家子弟里的佼佼者,不然永熙帝也不会派这二人随裴琏出行。
“王主事的才干,毋庸置疑,只是……”
明婳咬了咬唇,忽的脑中灵光一闪,她双眸明亮地看向裴琏:“殿下,不然你去忙吧,我就留在幽都县。等你在外头忙完一圈,准备回长安了,我再与你汇合。”
裴琏闻言,浓眉拧起:“你一个人留在这?”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啊,天玑天璇,还有你派给我的几个侍卫……对了,不是还有王主事吗?待到过几日,王主事入主县衙,有他在面上罩着,我办事应当更便利了。”
明婳越说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反正我跟着你去别处,不是留在客栈发呆,就是去外头闲逛,你无暇顾我,我也帮不上你。既然如此,咱们俩各忙各的,你去办你的正事,我就在幽都县安置那些百姓,想办法替他们觅活路,既帮了人,又不用在你身边添麻烦,岂非一举两得?”
她说这话时,满脸认真,不似作伪,裴琏漆黑的凤眸不禁眯起。
她此前不惜求到母后面前也要出宫,不就是舍不得他,想与他在一起么?
不过短短两日,竟要为了一些萍水相逢的百姓,舍了他,独自留下?
搭在膝头的长指不觉拢了拢,他面容肃正,看向床帷间的妻子:“你确定要留在这,不随孤离去开?”
明婳想了想,认真点头:“我想亲自将他们安顿好了再走。”
裴琏眸光幽深地乜着她:“孤说了,王玮会安顿好他们,无须你费心。”
“我知道啊,但王主事新官上任,除了忙罗家纵火案,定然还有其他许多事要忙。反正我跟着你也无事可做,倒不如留在这,多多少少也能贡献一份力。”
今日在柳花胡同里,虽然那儿又脏又乱,臭气熏天,但她看着胡同里的百姓们能看病、能吃药,老人和孩子们捧着热乎乎的馒头和米粥,一贯写满愁苦的脸上绽放出真心实意的笑容,那种实实在在帮助到旁人的成就感,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也是那时,她生出让胡同里这些人都能“有饭吃,有衣穿,觅活路,走正途”的念头。
夜阑人静,明婳那双眼眸却亮晶晶地看向裴琏,“殿下,你之前不是一直劝我,不要成日只想着情情爱爱,也得有些自己的爱好与事情做吗?现下我寻到了我想做的事,姑且也算一件正事吧,你难道不该为我高兴么?”
她的目光太过澄澈,宛若高山之巅融化的雪水。
裴琏在这澄澈的目光之下,抿紧了唇。
她现下说的话,是正理。
将要做的事,是德行。
他无从反驳,更无可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