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88】(第2/3页)
马车里虽铺着厚厚的绒毯,但架不住天寒地冻,车里没生炉子,依旧透着瑟瑟冷意。
明婳靠着肃王妃的肩膀,边贴在一块儿取暖,边问起父母对裴琏的安排。
肃王妃道:“你与太子和离的事,我并未在信中提及,打算当面与你爹爹说。至于安排,到了王府里,自是以贵客之礼待他。就让他与你阿兄同住在西苑那片吧,你呢,还住在你从前的院落,如何?”
对这安排,明婳自然没有异议。
倒是肃王妃轻轻抚着她的发顶,温声道:“不过,你现下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之前你说要晾着他,自五月离开长安,到如今回北庭,他也陪着咱们风里雨里走了大半年,这一路上的表现,你我也都看在眼里,周到细心、缜密体贴,实是挑不出什么不妥。就连咱们离开国公府时,你祖母和三叔母都悄悄叮嘱我,让我劝你收收骄纵,不能仗着太子性情温和,就对人家横眉毛瞪眼睛的,不知道的还当我谢氏女儿没礼数。”
“裴琏性情温和,我没礼数?”
明婳惊愕睁眼,很是委屈:“她们是没瞧见他先前如何待我的!”
肃王妃捏捏的手:“是,阿娘知道你先前受委屈了,但你祖母和三叔母不知前情嘛。”
虽是如此,明婳还是有些郁闷,垂睫咕哝道:“好人都叫他当去了,我倒成坏人了。”
肃王妃失笑:“什么好人坏人,在旁人眼里,夫妇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祖母和三叔母也是盼着你们俩能互相包容,琴瑟和鸣。”
稍顿,她言归正传:“说千道万,这日子是你自己过的,你是如何想的?”
“婳婳,不是阿娘催你,实是殿下的身份你也明白,他是一朝太子,并非咱家赘婿。他能拿出一年、两年、或是三年的时间来挽回你,但绝不可能将一辈子都耗在北庭哄你。若真到那地步,莫说陛下和皇后了,我和你爹爹也是不答应的。”
这是事实。
明婳心里也清楚,只她也不知她到底要不要原谅裴琏——
她也不是那等眼盲心瞎之人,长辈们都看得出来裴琏的示好与体贴,这一路上的相处,她也将他的点滴改变看在眼里。
他待她再不似从前那般冰冷淡漠,天气冷了会给她添衣,同桌用膳会给她夹菜,爬山累了他会背她,下雨路上有水坑他便抱着她过,她若有个头疼脑热,他会给她送药、买糖……
他会记住她喜欢的颜色花样,买她爱吃的糕点果子,将她说的每句话都放在心上……
现在的他,简直与刚成婚时的裴子玉判若两人。
是以那日看到他手上生着的冻疮时,她心底的某处好似被针扎了一下,闷闷的,酸酸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与他说:“裴子玉,你回长安吧,别遭这个罪了。”
继续去做你一身清气、无情无欲的太子殿下,待在金碧辉煌的东宫里,锦衣玉食,风吹不着,雪也冻不着。
以你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高门娘子娶不到呢。
便是七老八十了,都能娶十七八岁的美娇娘,何必在这与她耗着。
明婳觉着,她的心好似一棵病了的树。
蔫蔫的,垂头耷脑,虽然还系挂着裴琏,却好似没办法像从前那样,一见到他,便咻咻冒出一朵又一朵欢喜摇曳的花儿了。
只她也是第一次接触情爱,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心绪是否正常,所以她下意识的选择逃避。
可今日,肃王妃问起她。
“阿娘,我.......”
明婳抿了抿干得有些皲皮的唇瓣,清澈明眸间是满满的迷惘:“我也不知道,我.......”
话未说完,马车摇摇晃晃停了下来。
母女俩皆是一怔,肃王妃正色,朝外问道:“怎么停了?”
答话的是采月,话语里难掩喜色:“回夫人,好似是咱们府上的府兵来接了,奴婢瞧见旗子了!”
肃王妃微诧:“怎么来的这么早,还没到界碑呢。”
采月道:“您稍等,奴婢下去看看。”
一阵咔嚓咔嚓的踩雪声后,采月的声音再次隔着车门传来:“是王爷和世子!他们一起来接了!”
肃王妃一惊,而后颊边溢出一阵甜蜜又无奈的笑:“这天寒地冻的,他们怎么都来了,也不嫌冻得慌。”
明婳却是迫不及待,掀开身上毛毯,就要下车:“爹爹一定是迫不及待想要见阿娘了,至于哥哥嘛,肯定是想我这个妹妹了!”
“哎呀,你急什么,外头冷,将毡帽戴上!”
“知道啦。”
明婳思亲心切,揣着毛绒绒的白色兔毛帽,边下车边往脑袋上扣。
相比于她的风风火火,肃王妃虽也思念丈夫和儿子,却是稳重许多,不紧不慢地穿戴。
车外,风雪潇潇,满目洁白。
明婳踩在雪地里,咔嚓咔嚓朝前跑去,果见那茫茫天地间,赫然立着一队整齐划一的人马,绣着“肃”字的赤金红底虎头旗在腊月寒风里,猎猎作响。
而那骑马立于前排的两人,正是一年多未见的父兄。
虽只隔着风雪远远瞧见个影,明婳的眼眶也蓦得红了。
她不自觉放慢了步调,心底生出几分近乡情怯之感。
恰好裴琏也穿戴齐整从前头那辆马车下来,回头看到明婳红着眼眶的模样,他眸光轻动,提步走向她。
“怎么了?”他问。
“没、没怎么。”
明婳抬袖抹了下眼睛,避开他的视线:“就是风太大,眯了眼睛。”
裴琏沉默片刻,抬起手。
明婳一怔,下意识去躲:“你做什么?”
裴琏动作微顿,却还是伸向她的头顶:“毡帽歪了。”
他替她扶正,又往下压了压,叫她戴得更加严实。
“都回来了,合该高兴些。”他低声道。
“我知道。”明婳看了他一眼,道:“我很高兴。”
裴琏看着她毛绒绒的帽子和毛绒绒的氅衣,她本就生着一张小巧巴掌脸,现下被这通体的毛绒裹着严严实实,愈发显得小脸尖尖,乌眸明润,活像是一只狡黠机灵的雪兔。
袖中的长指轻捻了捻,他克制着揉她脸蛋的念头,道:“走吧,去拜见你父亲。”
明婳嗯了声,低头看着路,与裴琏并肩往前走去。
另一头,看着那缓步从风雪里走来的一对身影,肃王父子也翻身下了马。
“那位便是太子?”肃王眯着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