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重逢(二)(第2/2页)
争衡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你不会真可怜那个萧继吧?”
“不是可怜。”
薛应挽望向在论剑台下一场比试的两名弟子,耳侧是长剑相交的铿锵嗡鸣,像是想起某一时刻间,自己与萧远潮也曾日日以剑相交,对月挽花。
“我从没有一刻可怜过他。”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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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比试的最终结果很快出来,一二名都是元婴后期弟子,第三名则是当时赢下萧远潮的蒋归元。
薛应挽有一段时间没有在演武场见到萧远潮,在宗门与魏以舟破剑招之时,才从对方口中听到了些闲言风语。
“宁倾衡好像很不满意他输得这样难看,嫌他丢了面子,跑去找萧远潮比试,非要让他当众跪下向自己道歉。”
“萧远潮肯定不愿意,宁倾衡也不收手。两人打了一天一夜吧,弟子去禀报长老,才阻止了宁倾衡……嘶,据说萧远潮当时满身的血,就是不愿意跪,也不知道要养上多久才能恢复。”
说着,魏以舟也打了个哆嗦。
“我只要一想我有个宁倾衡这样的道侣,估计得天天做噩梦……萧远潮是怎么忍下来的,两百年都没跟宁倾衡和离。”
薛应挽不解:“能当上道侣,至少曾经是有意的,就萧远潮落魄,这样待他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魏以舟收了剑,与他一道坐在小石桌上,仰头喝下满盏早已泛凉的茶水。
“谁都知道沧玄阁小公子从小被养得骄纵,脾气阴晴不定,要与宁倾衡成为道侣也是他自己同意的,这能怪谁?”
“可如此做法,实在有些侮辱人……”
“你还不明白,”魏以舟用剑柄敲了敲他脑袋,“宁倾衡就是以羞辱人为乐,你只是才入宗看到这一次而已,此前每一年,他二人都要这般大闹一番,反正不出人命,我们都习惯了。”
“没人管束吗?”
“怎么管,宁倾衡终究是沧玄阁的人,还是最疼爱的独子。朝华宗沧玄阁南斗书院本来就是现下实力最强的三大宗门,要真闹了不快打起来,可就是件轰动的大事了。”
魏以舟说得没错,萧远潮也知道这个道理,为了不拖累宗门,就算宁倾衡再如何欺辱他,都不能真正去反抗他惹他不快。
长此以往,宁倾衡便越发过分。
“别去管太多了,”魏以舟道,“萧远潮自己选的路,我们外人,还是别去掺和的好,省得惹上一身腥。”
他将石桌两只木剑重新拿起,一只抛到薛应挽手中,笑道:“师弟,我们接着来!”
魏以舟说得没错,薛应挽也曾想过不要再去介入他人因果,纵然两人曾有过那么一丝前情,可往事皆了,自己又何必多掺和一腿呢?
萧远潮身为大弟子,与宁倾衡结为道侣后本应该居住主峰。可宁倾衡厌恶他,大婚后的第二日,萧远潮便搬回他在小遥峰的旧居。
那处离文昌真人的苦思殿很近,听弟子口中所言,萧远潮时常会回到已然无人居住打扫的苦思殿,一待便是整整一日。
小遥峰不算大,临涧,有一片辽阔竹林,林中更有许多甘菊,灵芝等药草,时常有鸟兽经行,闻瀑声淅沥,景色十分雅致。
萧远潮便在林中有一间小院,院子不算大,只有一间竹子茅草搭成的屋房与一张石桌。
前一世二人尚未分道扬镳,相见两恨时,薛应挽也常会来此处,偶尔一起习剑修行,偶尔生出兴致,摘些竹笋野草做菜煮汤。
后来萧远潮恨极了他,纵然被宗主收作内门弟子后搬离了小遥峰,也不许薛应挽再踏入此处半步。
薛应挽本不打算去的,直到一位平日虽不敢光明正大与萧远潮交好,却同样欣赏他的小弟子找上门,求他道:“戚师弟,请你去看一看萧师兄罢,每次宁倾衡回了宗门,总是将他打得奄奄一息,不久就要去秘境了……萧师兄,萧师兄怕是支撑不住。”
无奈,还是踏上了至小遥峰的路。
此处于他而言,也有百年未见。竹屋变得老旧,像是在这些年间修缮过一遍又一遍。
他走入院中,敲叩两声紧闭的屋门不见反应,便试探问道:“萧师兄?我进来了?”
依旧没有回答。
“打扰了。”薛应挽推开屋门,抬步进入。
屋中未燃烛火,一片漆黑之中,只有浓烈到刺鼻的血腥味。
随着日光照彻,薛应挽看清了这间屋子的全貌。
屋中十分简洁,一眼望去没有杂物,老旧的桌案上摆着一只燃烧过半的灯烛与几本被翻烂的剑谱,佩剑“却风”就摆在桌案边缘。
萧远潮就躺在榻间,被鞭子抽破的靛蓝色弟子服被鲜血染得发黑,连被褥都沾上大片血迹,汗水血水混杂着湿透全身上下的每一处。
他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着,呼吸粗而沉,对薛应挽进入屋内没有任何反应,只有在光亮灌入房间时,微微动了动眼皮,喘息更重几分。
伤得实在太重了,衣物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皮肉外翻卷起,露出鲜红的血肉与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