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二次死亡(第2/3页)
一道身影坐在他身侧,声色俏皮清爽:
“嘿,看什么呢!”
薛应挽不用偏头便知晓来者是谁,他答道:“看风景呢,你怎么来了?”
“从演武场就看到你一个人像是失魂落魄一样的走,我怕你想不开跳崖,跟上来看看你做什么!”争衡捧着手,笑眯眯地与他一同往下望,“好看吗,有什么?”
薛应挽说:“不至于吧!有那么明显吗?”
“有啊,无精打采的,”争衡说道,“怎么,越辞又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他就是这样的人,看着虽然有时候靠谱吧,但是内里其实挺幼稚的——要真让你不开心了,你也别难受,和我说,我去替你揍他一顿就好啦。”
“你与他很熟呀?”薛应挽随口问道。
“勉勉强强吧,我是他带上山的,我家以前是种地的,他突然跑来,说我有修行天分,就把我带上宗门了。”争衡数着手指,满不在意道,“算下来,我们都认识一百多年了。”
“看来你们关系还不错。”
争衡歪着头,马尾辫一晃一晃:“我和他可不对付,这人很烦的,不过也有好处,宗门都知道我是他认的妹妹,没人敢欺负我,还经常拿东西来孝敬我呢。”
薛应挽听着好笑,伸出手,揉了揉她脑袋,又想起什么,将前日在长溪买的剑穗和发簪取出,送到争衡掌中。
“看着适合就买了,别嫌弃。”
“我喜欢!”争衡双眼发光,盯着反射日光的玛瑙石钗子,凑上前,“你快帮我戴上!”
薛应挽替他攒上钗子,争衡本就面若桃李,而今额边钗子熠熠发光,更是衬得脸蛋艳丽,她嘿嘿地笑,追着问薛应挽好不好看。
薛应挽耐不过,一连哄说了好几个“好看”,恰逢有弟子御剑行过常陆峰,云雾缭绕间,争衡仰起脸,向他们抬手招呼:“蔓菁!好巧!”
剑上弟子正是当初引薛应挽入宗的蔓菁,她显然是忙着去另一处峰交付物件,只随意应了招呼:“戚师弟,小麦,你们做什么呢?”
“在——看、风、景!”
“有那么——好看吗!”
“那你、一会、也来啊!”
“我赶着有事呢,你们慢慢看,不打扰啦——”
蔓菁御剑行过,争衡晃着两只脚,侧头一看,薛应挽不知何时僵在原地,眼神一动不动地落在她身上。
跟个雕塑似的。
争衡掩嘴而笑,往他眼前晃了晃掌:“你没事吧?”
薛应挽直勾勾看着她,嗓音发颤,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你是小麦?”
“是呀,这是我上宗门前的名字,小时候在村里,我爹娘一直这么叫我,大家都说像个小名,我就干脆给自己起个大名——”
“争衡,不落于人下嘛,我翻了好久的书才找到的,是不是很合适?”
见薛应挽已经一副怔愣模样盯着自己,小麦用肩膀推他:“怎么啦,哎,这个名字也就关系好的人可以叫……那我也允许你这么叫我,成不成?”
好一会,薛应挽才回过神,紧绷的肩头慢慢松懈。
他摇摇头,脸上却是释怀笑意。
“真好,真好,”他揉着小麦脑袋,露出极为温柔的浅笑,“你往后也要像这样一般日日开心地生活。”
小麦抬眼而望,崖高千丈,微风扬起发丝。
”这还用你说,我在宗内百年,天天有架打,当然天天都很开心!我还会一直这么开心逍遥地混个几百上千年——”
*
当日入夜,李恒身上束缚被一柄利剑斩断,终于可以从这长达百年的折磨中解脱,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似流露感激,红色的泪顺着眼角淌落。
感应到洞穴内发生变化的越辞第一时间冲到洞穴内,看到的,便是李恒急速萎缩的小腹,大股乌黑魔气顺着灵力引导而没入薛应挽身体中。
“你做了什么,”他嗓音嘶哑,怒目逼问,“薛应挽,你在做什么1”
昏暗的洞穴内,最后一丝魔气被吸收,薛应挽脸色发白,跪坐在李恒身侧,声音微弱,显然在忍受着莫大痛苦。
“既然、既然我只是你口中的‘数据’,那是不是只要我牺牲自己,就能达到,所谓魔种覆灭的游戏结局?”
越辞面上极为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是魔种……”
“我是,”薛应挽道,“长溪,朝华宗,还有浔城,每一个地方……都是因为我在,才会一步步走向最坏的发展。”
越辞怔怔看着他,齿关打颤,似乎因为薛应挽承认自己是魔种一事而惊乱。
他为什么没有早一步知晓,为什么会错过关键的信息而一直找不到真正的魔种,是少了哪一步,还是,还是什么任务前置没做好?
“可是,无论如何,我,我……”他讲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匆乱地跪在薛应挽身侧,去握他变得冰凉的手,“我不愿意,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他喉咙滚动,眼中浓色翻滚:“就算你是魔种,那也不要紧,大不了我不要这个结局,我带你走,带你离开,这个世界怎样都与你无关,我保护你,不会有人……能伤你半分。”
“我不要。”薛应挽拒绝道。
“可你也不能这样突然!”薛应挽握着他手掌的小臂迸出青筋,呼吸喘急,咬牙道,“你别急,别冲动,我们想别的办法……”
“算了吧。”他说。
尾音有气无力,越辞这才发现,薛应挽胸口早已被一只匕首贯穿,鲜血顺着刀身汩汩往下淌落,将整件衣物打湿。
“不要这样,不要,丢下我……”
薛应挽说:“既然我所在的地方总会有灾难,那也应该由我来结束这一切。何况,我早就厌烦了。”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越辞眼中通红,肩头重重起伏,他将薛应挽的手抓握得很紧,嗓音抑着哽咽,“你不是喜欢待在凌霄峰吗,我已经说过不会再来打扰你,也不会再来烦你,你就这样离开,你难道就舍得你的师尊师兄吗……”
“我找了你好久,好久,真的好久……”
“越辞,”薛应挽声音很低,“我不想原谅你,可现在,好像也没有办法继续恨你了。”
他不愿再看越辞,只垂下一点脑袋,很平静地看着身上血液一点点流尽,像是在等待着属于自己的死亡。
没有流泪,没有不舍,此刻的薛应挽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
知觉浑噩之间,骤然想道:“其实自己还是一样心软,不过以前从来没真正做过什么有用的事,现在也勉勉强强算一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