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2页)
何叔吓了一跳,更不敢动了,陆铭转过头,望向阿布。
阿布对陆铭摇了摇头,低下头,仿佛在用心感受什么。
裴染在心中对W说:“所以阿布预知了开门会有危险。”
W答:“我猜也是。”
裴染琢磨:“可是,如果先知预知了一件事,又能通过预知,改变这件事,让它不再发生,那这种预知,还能算做是预知吗?”
W说:“如果把世界上发生的事件理解成一条线,就会觉得这种预知前后自相矛盾,但是如果把世界理解成一棵满是分支的树,就没有问题了。”
裴染懂他的意思,她轻轻一提,把自己拉到二楼的窗沿上,悄悄蹲在那里,低头望着阿布琢磨。
“你是说,世界就像一棵树,我们就是树上的猴子,察觉到一根树杈上有危险,就立刻窜到另一根树杈上?”
她窜得太快,机械蜘蛛紧紧地用脚爪抓住她的衣服。
W:“你说就可以了,不用自己表演。”
裴染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口袋里的蜘蛛,威胁:“你说我是猴儿?再胡说八道,我就捏断你的爪爪。”
W:“联邦有小动物保护法,我要去告你虐待自己的宠物。”
他俩斗着嘴,那边,阿布终于思索完了,仰起头,看向裴染。
她指了指裴染身边二楼的窗口。
裴染看懂了她的眼神——她像是在说,这边的树杈是安全的,可以进去。可惜没法清晰地对裴染表达。
裴染松开蜘蛛,对阿布比了个大拇指,往房间里观察了一下,就伸出机械手,攥住金属栅栏,往旁边轻轻拉了拉。
阿布怔住了:没想到裴染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而且立刻按她的话行动。
栅栏在裴染手中就像面条一样,乖乖地弯向旁边,里面的玻璃窗反锁着,裴染拉不开,干脆一拳捣碎玻璃,三两下扩大洞口,侧身敏捷地钻了进去。
进来就是二楼开放式的起居室,每扇窗都严实地拉着窗帘,但是并不幽暗,亮着灯。
裴染在心中说:“没有停电。”
W说:“应该是有自己独立的供电系统。”
这座小楼防守不错,又有电,倒是很适合当做末世的堡垒。
起居室装修雅致,沙发和其他家具的线条都很简洁,墙上寥寥地挂着几幅画。
裴染扫视一圈,隐隐地觉得这个房间,好像有哪里很不对劲。
哪里呢?
一切都看起来非常正常,正常得不能再正常,裴染心中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她悄悄地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明白了。
它在这种时候,正常得太过异常。
“W,你注意到一件怪事没有。这里竟然没有任何着火的痕迹。”
从沉寂发生到现在,一轮接一轮地升级,连隐形眼镜上的字都烧了,这幢房子,至少是这个会客厅,竟然完全没被烧过。
别墅的消防喷淋系统也许能灭火,但是这里连一星半点着过火的痕迹都没有。
再往前是宽敞的走廊,仍然毫无焦痕。
目所能及之处,到处都是这样。
联邦确实发送过要求大家处理掉文字的警告信息,或者房主自己聪明,提前意识到了,抢先处理过房子里的所有文字。
可是也不对。
处理自己身上的文字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是这是一整幢别
墅,看得见的地方和看不见的地方,有文字的东西理当多到排山倒海,当时时间那么紧,得多快的速度才能抢在沉寂升级之前,把整幢房子的所有文字清理干净?
裴染瞥了眼墙上的一副画,凑过去研究。
“看,画上连落款都没有。”
不是把落款刮掉了,而是本身就没有。
裴染悄悄往前,随手抄起边桌上摆着的铜制狮子,就连底座上都没个商标。
这是一幢完全没有字的房子,去文字化工作,在这里完成得极其彻底。
身后忽然有“喀”的一声轻响。声音很轻,但是逃不过裴染和W的耳朵。
身后的人完全没料到,只是这一声出卖他的细微声响,裴染就突然动了。
他还没搞清是怎么回事,人已经被裴染按在地毯上,手里的弩被缴了,肩膀被反关节扯着,一阵阵疼痛。
他不敢吭声,努力回头看向裴染,一眼看见她作战服胸前的切开的圆形标志。
是FBSMD的标志,他们是联邦派来的人,应该是救援队,他不再挣扎了。
裴染也已经看清了。
这个端着把弩,看起来最多也就三十岁的男人,就是这次的救援对象,南奕。
和传承党的巴瑟威一样,科技先锋党的这个南奕,相貌气质也相当出众。
他身上穿着厚睡袍,脖子上还挂着隔音耳罩。
外面刚刚都闹翻天了,他竟然还在睡觉。
裴染松开他的胳膊,放他起来,指了指楼下,做了个双手开门的动作。
南奕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先带路,快步走到前面的楼梯口,顺着楼梯下楼。
裴染一看见底楼大厅,就默了默。
南奕在这里也设好了机关陷阱。
幸好刚才何叔没有贸然开门,只要门一开,所有弩箭就会一起发射,把门口的人射成刺猬。
阿布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南奕走过去,把布好的机关一一松开机括,这才去打开门,放门外等着的陆铭他们几个进来。
裴染站在二楼的楼梯上往下看,忽然看见什么东西一动。
是发射弩箭的装置,有一架没有松彻底,一支弩箭突然嗖地飞了出去。
它差点就射中南奕的后心,因为南奕刚好做了个侧身的动作,险险地擦过他的身侧。
南奕后面的陆铭倒是一眼看见了,他反应极快,马上闪身躲开。
弩箭掠过他,势头稍减,直接扎进后面的阿布的大腿。
“嘭”地一声。
这种造型奇怪的弩箭果然不只是简单的弩箭,它的箭头竟然爆了。
阿布的腿上顿时血肉模糊。
裴染静默片刻,才说:“她刚才站在门口想了半天,也没预见到自己进门以后会被射这么一箭么?”
阿布腿一软,跪倒在地板上,神情痛苦,却死死忍着没有出声,看她的表情,倒像是也没有丝毫意外。
裴染意识到,也许她已经预见到了。
这就是她选择的。
或许这是在无数种树枝般分叉的可能性中,她能选择的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