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洞房(第2/3页)

言罢他反手摘了盖头便要起身。

慕寒阳见状吓了一跳,当即口不择言起来,只是这次喊的竟然是:“清韵,神是要为天下人而死的,你和祂只能是惘然,和我才是你唯一的——”

可他话还没说完,寒光骤起,鲜血骤溅,一剑穿心。

慕寒阳低头看向穿过自己胸口的那把剑时,眼神中还带着愕然。

凤清韵一手持着麟霜剑,一手攥着血红的盖头。

杀伐果断的麟霜剑尊和幻境中凤冠霞帔的玉娘突然间便模糊了界限。

他看着滴血的剑锋和缓缓倒在他剑下的人,毫不掩饰言语之间的厌烦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烦。”

“为天下人而死,这不是你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么?”凤清韵说着拔出了麟霜剑,看着倒在地上逐渐失去生机的慕寒阳,语气冰冷道,“说得这么情真意切,那不如你替祂去死吧。”

慕寒阳睁着眼睛倒在血泊之中,俨然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他似乎不明白自己的师弟怎么会如此对待自己。

更不清楚,为什么他的玉娘,会爱上一道从幻境中诞生的幻影。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幕只有在凤清韵的潜意识中上演了无数遍,才会在此刻彰显的如此利落。

狐梦之术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写照。

在那尸体死不瞑目的注视下,凤清韵看都没看慕寒阳一眼,抬脚便迈过了他的尸体。

殿外雷电交加,凤清韵拎着剑刚到门口,寝殿的门便被什么人推开了。

凤清韵持着剑看向来者,脸颊侧还溅着血。

那明明是一张温润如玉的容颜,此刻却显得有些妖冶。

推开门的是几个无脸的人,看起来诡异异常。

可凤清韵却没由来地从他们不存在的眉眼之间,看出了一丝谄媚。

而当他一手握着剑,一手攥着盖头,隔着那几个无脸人望过去时,却见他们身后,仙宫寝殿外玉制的台阶,不知何时又变成了乡间的小路。

而身处梦境之中的凤清韵,眼下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

似乎一切都本该如此一样。

令他窒息而压抑的仙宫之外,本就该有这么一条路,让他远走,永远不必再回来。

凤清韵刚收回目光,那几个无脸的侍从便低声下气而恭敬地“开口”道:“宫主,龙神已经在上面等着您了。”

凤清韵擦了一下剑上的鲜血,没问哪里是上面,而是问道:“等着我干什么?”

为首者理所当然地说着直白的话语:“自然是洞房。”

——洞房?

以花妖的本能来说,洞房,便是授粉。而授完粉,自然也就能开花了。

入梦以来最大的执念一下子得到了显化,凤清韵当即回了神。

他收回剑,把左手上的盖头重新给自己盖好,而后在一众侍从的簇拥下,坐上了那几人身后的那辆艳红到似血一样的喜轿。

“那就起轿吧。”

“去洞房。”

凤清韵披着血红的盖头,坐着鲜艳的喜轿,再一次摇晃着上了山。

他的身后是渐行渐远的仙宫,和被他亲手所杀,此刻正倒在血泊之中的“心上人”。

那条路的尽头处本该是龙窟,而那里有的本该是鲜血淋漓且千疮百孔,只能等着他去救赎的龙神。

可梦境是没有道理的。

一行“人”沿着山路走了良久,终于,似是到了目的地。

悄无声息地落轿后,凤清韵安安静静地在轿子内坐了片刻。

而后在一片寂静之间,有什么人掀开了帘子,递了一只手到他面前。

原本轻飘飘的盖头不知为何变得鲜艳而厚重起来,好似先前的一切不过是既定的剧目,连戏服都那么简陋,而眼下的一切却是真的。

凤清韵只能透过厚重盖头之下的一点缝隙,看到那人递过来的一只手,除此之外的情况便再也看不清了。

但明明没有看到那人的脸,他却毫无犹豫地攥着那人的手摇晃而下。

垂眸之间,四周只有两双绣着鸳鸯的喜鞋,一双是他的,一双是身旁人的,除此之外再无他者。

这便说明——这是他杀了负心人之后,要和他一起拜堂的新丈夫。

来时接轿的无脸人不知何时全部消散,只剩下他的新丈夫扶着他,一步一步地向殿内走去。

一路上,凤清韵看到脚下大片大片鲜红的彼岸花。

于是他就那么隔着盖头抬眸望去,哪怕什么都看不见,他也无比笃定——尽头处便是魔宫。

凤清韵因此扭头想要去看身旁人的容貌,虽然不知为何他用尽了全力却什么都看不见,但哪怕是在梦里,他依旧在冥冥之中知道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到底是谁。

可等到进了魔宫正殿的殿门,身旁扶着他的人也跟着不见了。

没了接引者,凤清韵于是就那么穿着嫁衣,凤冠霞帔地站在那里。

下一刻,龙尾挑开他的盖头,用尾尖自然无比地抹去了溅在他脸颊上的鲜血。

凤清韵抬眸望去,却见伟岸而巨大的龙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是没有任何伤痕的,真实存在的神明。

凤清韵心下猛地一跳,忍不住抬手摸向了龙的鳞片。

而那非人的瞳孔就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任由他堪称忤逆的动作,巨大的反差造就了荒诞的旖旎。

“众生将你献于我。”龙垂下头,近在咫尺地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要负心之人和他们一起去死吗?”

那几乎是一种蛊惑的口吻,好似只要凤清韵开口,他所记恨之人便会全部不复存在。

凤清韵闻言却摇了摇头:“负心之人已经被我杀死了。”

“我到此来,是我自己有所求,与众生无关。”

听到他杀了慕寒阳,龙难得顿了一下,而听到他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有所求后,龙差点演不下去,最终勉强维持着神明的威严道:“那你所求为何?”

“我想开花。”凤清韵摸着龙的鳞片,语出惊人道,“我要你为我授粉。”

他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诉求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话语之间尽是毫不客气的,彻彻底底的命令口吻。

那副姿态不像是被献祭的新娘,更不像是有求于龙神的信徒,反而更像是御龙者在命令自己的属物。

龙顿了一下后竟蓦然笑了,下一秒,殿内蓦然升起了一股烟雾。

凤清韵在烟雾中微微蹙眉,而后他便感觉到,他按着的鳞片在雾气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随即变成了一双熟悉的大手。

那人一把攥住凤清韵的手心,将那身着嫁衣的新娘直接拽到了自己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