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卦象(第2/4页)

更何况像龙隐曾经所说的那样,什么爹妈妹妹,很可能只是他编出来哄恩客的话术而已。

未曾想那花魁闻言一愣,笑了一下后声音一下子轻了下去,道:“她有仙根,我之前做这个……就是因为爹娘太穷,要把她嫁人也不愿意让她去修仙。”

“后来我听说她似乎是拜入凌源宗门下啦……”提到妹妹,他一下子笑得灿烂了起来,“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了。”

“不过她或许以为我是死了吧……死了也好,像她那样的人,自然不该有我这样的哥哥。”

他被囚禁在此地百年,连凤清韵和龙隐闹得沸沸扬扬的事都不知道,却唯独没忘记自己的妹妹。

龙隐一顿,似乎没想到他竟真有一个妹妹。

凤清韵听了心下则颇不是滋味,忍不住道:“你妹妹叫什么?既是凌源宗的,或许我认识呢。”

那男花魁颇为自豪地一笑道:“她叫南安雪,不知道仙君是否听过她?”

——南安雪,凌源女宗首席大弟子。人如其名,冷傲无比。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寡淡冷漠,心中似乎只有修行的人,却几乎每到一处地方就要找人询问有没有人见过她的哥哥。

那作风和曾经动不动就要找心上人的慕寒阳几乎一模一样。

然而和三缄其口,连心上人叫什么都不敢说的慕寒阳不同的是,她会告诉每一个遇到的人,她的哥哥叫南安雨,和她长得很像。

可惜百年匆匆而过,被她问到的人俱说自己不曾见过此人。

直到此刻,凤清韵才在隐约之间,从花魁脸上那厚重的铅华下面,看出了些许和那个清冷神女些许相似的地方。

然而那张脸已经被习惯性的谄媚浸透了神色,任谁见了也不会相信这样一个男妓,居然会是凌源宗首席的哥哥。

南安雪找了她的哥哥一百年,可她这个拿着卖身钱供她走上仙路的哥哥,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又卖了一百年的笑。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为了多给妹妹攒些路费,于是拉着一个好心的仙君喝了几杯酒,因此不小心触怒了他的师兄而已。

上位者一个小小的怒火,便足够毁掉一个凡人的一生。

凤清韵突然有些喉咙发堵,难言的悔恨布满了他的胸口,半晌才张嘴道:“她……她一直在找你。”

花魁一愣,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凤清韵继续道:“她已经成了凌源宗的首席大弟子……这么多年来,她和见过的每一个人都说她的哥哥叫南安雨,长得和她很像,问他们有没有人见过你。”

南安雨蓦然睁大了眼睛。

所有恩客都唤他小雨,没有姓,那是娼妓的名字。

他以为早就没人记得这个名字了,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有人记得,而且一直记得。

从凤清韵见他第一面开始,这个有些小心机又懂得利用自己姿色的青年一直都是面上带笑的。

直到此刻,他蓦然收了那些刻在面上的谄媚后,冷下面容,那和南安雪几乎七成相似的容颜终于显露无疑了。

他轻轻蹙眉,似乎想落泪,可僵尸是没有泪的。

他只能站在那里干巴巴地眨了眨眼睛,半晌一笑道:“……多谢二位告知。”

凤清韵忍不住道:“马上便是天门大典了,凌源宗亦受了邀请,你妹妹身为首席大弟子肯定会来……”

南安雨明白他的意思,却摇了摇头道:“多谢仙君好意,但以我现在的实力,相认之后只会平白给妹妹添乱罢了……”

“她那种性子的人,虽然完全不会在乎其他人的言语,但我在乎。”

说到这里,南安雨话锋一转道:“若是二位能见到她,麻烦告诉她——”

他笑了一下:“她那不争气的哥哥还活着。”

“不过哥哥实力太弱了,得去历练历练才能回来跟她相认,让她不要难过。”

僵尸是怨气所生的尸妖,可南安雨的那些怨气,已经在数百年间被命运磨平了。

他就这么没心没肺地活到了今天,一点也不觉得曾经的日子苦,反而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八辈子烧高香烧来的福分,居然还能等到这样好的日子。

凤清韵沉默地抬起手在他肩头一拍,直到那传送符文在他肩膀上显形后,他才轻声道:“我们会替你转告她的,你安心地去修炼吧。”

在南安雨认真的点头中,传送符陡然生效,他的身影瞬间便从楼上消失了。

凤清韵拍了拍手起身,在桌子上放了一块金子全当是南安雨的赎身钱后,拉着龙隐转身便下了酒楼。

而当两人走在热闹繁华的街道上时,凤清韵的心情却并不好。

南岸雨身上有慕寒阳下的禁制,如今经由龙隐之手尽数被解除,慕寒阳势必会发现些许端倪。

但凤清韵并非因此才心情低落的,他抬眸看向远处的皇宫,却见皇宫之后坐落着隐约可见的仙宫,他的面色一下变得说不出的难看。

他在前世执掌仙宫五百余年,却因慕寒阳乃金鳞国出身一事,听信他的话,当真以为金鳞百姓对修士恐惧又害怕,因此让金鳞自治。

可他完全不曾知道,金鳞国明明就在仙宫脚下,却充斥着此等逼良为娼、肮脏下作的事情。

此事甚至让凤清韵不禁思考——为什么金鳞国严禁修士进入?

他们到底是真的像名义上对外宣布的那样不想让外人干涉,还是单纯害怕被人发现,他们拘妖为奴的事实?

这帮人倒也会讨巧,那些实际上的青丘贵胄,城内倒是一个也没有,凤清韵在金鳞国所见的,尽是些本就卑贱的妖物。

若不是他和龙隐为青龙之心而来,恐怕根本不知道此国借着金鳞曾出过寒阳剑尊的名义,关起门来如此横行霸道。

而身为整个金鳞国的如此做法最大的庇护者,慕寒阳恐怕早就知道此国之内发生了什么,但他却三缄其口,权当不知道。

这也就不怪他为何从始至终对凤清韵会是那样一种态度了。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妖本就是可以供人驱使的物品。

或许在他的眼中,受他另眼相待的凤清韵,还应该对他的偏爱而感恩戴德才对。

“从下了酒楼开始就半晌不说话。”龙隐明知道凤清韵在想什么,却还是凑到他耳边道,“怎么,那男花魁就那么让你流连忘返啊,主人?”

凤清韵被他一句话说得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可心底那股悲悯却并未消散:【没有,我只是在想……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龙隐闻言却直接在他心底嗤笑道:【慕寒阳口口声声兼济天下,杀个凡人还不眨眼呢,你可是千年血蔷薇,现在又是天下人公认的魔尊道侣,能不能有点身为妖魔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