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2/2页)

他还笑。

也不禁想,自己还是幸运的。

他曾笃定地认为,他这一生绝对短暂,可能碌碌无为,也可能英年早逝。他太久都生活在晦暗不见光的囚笼里,曾经有人希望他成为飞鸟,他却连向上的羽翼都没有。

他一次次被否定,被抛弃,仔细想想,他都无法模拟,要是没有遇见黎也,他会变成什么样,那段差些挺不过来的日子又该怎么样。

靳邵环着她,掌心时常抚过她的小腹,突然觉得自己才是应该感恩的那个。黎也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力道收紧,她真的要拿不住音乐盒。

两股热温交融,她被他又蹭又亲,摇摇晃晃地,不知道怎么就被她掰着身一转,朝后坐下,神不知鬼不觉把她那音乐盒都拿走了,翻出来的东西再库库装回收纳箱里,一边叠着卫衣,跟她扯起皮,说自己窜了个子,这件都穿不了了,不然也不至于压箱底。

黎也努力回想,“我怎么记得我买的大一码。”

靳邵叠了半天叠得乱七八糟,最后啥也不管往里塞,听她这么说,停下手,说:“你是不是对咱俩分开的年头没概念?”他都恨不得给她比出来,“八年,母猪都会上树了。”

黎也:“……母猪跟你的个子有什么关系?”

“……”靳邵看她一眼就回收,盒子一盖,看回她:“我现在穿鞋一米九你信不信?”

他多半酒没醒,什么母猪上树什么穿鞋一米九都往外蹦,黎也都不知道先笑那个。

“打拳这么蹿身高吗?”甚至被带得关注点又跑远,捧着脸道:“早知道多踢两年跆拳道了。”

靳邵彻底没话说,抱着箱子往衣柜里钻,挺着面严肃脊背对着她。

听她又叫自己:“靳邵。”

没回头,闷了声:“嗯。”

但嗯了之后又许久没下文,他奇怪扭过身,扭到一半,蓦然听到句:“三年前我回桐城找过你。”

就保持这扭一半,滞停了,“什么?”再缓慢地,一点点向她看过去。

“但是没找到。”黎也一脸沉静,他听后张了口,可能想解释自己那时并不在桐城,或者要再表达一下惊讶还是什么。

那都被黎也堵回去,她说:“不过在去的路上,我做了个决定。”

她停顿,余光里见他走近,于是直视他,说火车上的一天一夜,她头脑清醒后也依然坚定的决定:“如果能再见到你,我就带你走。”

靳邵登时哑然。

就这一句

什么都足够了。

什么都不用多说。

他抱她进怀里,两人都哽塞着不说话了。

静静地,像回到那年,重新设想另一种故事发展——她再次踏上天岗街,途经喧嚷的露天牌桌,知了长鸣的绿树,喇叭叫卖的远处坡道。

推开一扇贴掉色红对联的旅店门,粗陋的木桌前坐着个闲闲看书的年轻人,他倦懒地撩起眼皮,看见来人后愣住,也许惊吓,也许惊喜。

然后对她说,你是回来找我的吗?

像他说过那样。

这个世界太大,有些人找不到,就只能等。

他已经等不到他的母亲了。

可他或许还在等着她。

所以那次,是酒后神经,也是内心深处最盼望的归所。

她会说是。

从今往后,都不用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