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婚契(第2/2页)
“可以了吧。”
郎灵寂漆黑的瞳孔中倒影着明亮的火光,信然嗯了声。
……
两日后,琅琊王氏新任家主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传说她失踪多日已遭不测,此番露面却是形貌如常,一切如常。
江表士庶,褒衣博带,皆来赴会。高朋满座宾客如云,江南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人来人往,盛况之热闹无法形容。
王姮姬一身华服,与众士族寒暄,虽是姑娘家倒也不怯阵,纵横捭阖礼仪得体,颇有当年老家主的风范,传家戒指在她指根熠熠生辉。
众人啧啧称奇,从未见过女儿当家主的,盘古开天辟地头一遭。
始知,新任女家主不仅没有失踪悲惨遭遇不测,反而活得光鲜亮丽。
一时,对王姮姬趋之若鹜。
王姮姬面不改色,履行职责。
富贵如一条斑斓的毒蛇,死死锁定着她,这家主她当也得当,不当也得当。
王家是她的,她为所有族人负责。
当问她心之所属以及未来婚事时,她道:“我心中只有琅琊王一人。”
众人神色各异,大多送出了热烈祝贺的话。若说这九小姐也真是情路多舛,幸而最终得了个好结果,好姻缘。
王姮姬嘴上这般应付着,眼底倦色不加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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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郎两家大婚在即,许太妃闻讯,从北方的琅琊郡出发,赶往建康,参加儿子的婚礼。
许太妃是上一任琅琊王的继室,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郎灵寂的母亲,郎灵寂与她也并无血缘关系。
但她好歹是郎灵寂的继母,这样能攀上琅琊王氏的好机会,她不愿放过,想亲自看看新妇的模样以及江南的富贵。
新妇,是琅琊王氏贵女。
奈何天不遂人愿,北方豫州一带遭遇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雨,道路不通,许太妃的车架被困,恐怕在月余内都到不了建康了。
她甚为遗憾,修书一封传给远在建康城中的当朝帝师郎灵寂,说明情况,并且隐晦了提了提许昭容的事。
大意是,许昭容是许家那边的姑娘,少时不慎丢失,沦落风尘。如今雪堂你迎娶了琅琊王氏贵女,扶摇直上指日可待,不能丢下昭容独自受苦。
母亲祈盼你,早日找到昭容表妹,给她一个家,一个遮风避雨的场所。
信笺由飞鸽递到了建康的郎灵寂手中,后者瞥了眼信,叫人回:知道了。
本朝孝道为先,母令必遵。
郎灵寂身为琅琊王,又是当朝帝师,手底下眼线无数,找个人轻而易举。这么多年没找许家表妹,只因母未明确吩咐。
许昭容原本出身于许氏这样的门户,然幼年时被人牙子拐走,沦落一会馆。
当地鸨母见她姿色出众,当成瘦马抚养长大,好吃好喝,教以琴棋书画和各种取悦男儿的把式。
十六岁及笄后,鸨母安排她接客,首夜便是县令这样的贵客,挥金如土,羡煞馆子里的一众姑娘。
县令年逾五十,喜欢玩花的,更喜欢在榻上折磨人。许昭容清绝孤傲,正青春年少,不愿委身服侍这种男人,顶撞了脑满肠肥的县令。
鸨母得知后大怒,用钢针狠狠扎她的衣裳下的肌肤,却就是不扎脸,规训一顿后关了起来。
县令怀恨在心,征服欲被激了起来,偏偏指了许昭容,要她这瘦马做小妾。
鸨母哪里惹得起县令这样的大佛,将许昭容绑了,准备送到县令床榻上去,就在明日。
下属翻着牍文的记载,将暗访几日得到的情报都禀告给郎灵寂,“情况便是如此。”
郎灵寂说,“明日我去看看。”
正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小小的青阳县县令已是最大的官,琅琊王一驾临,浑有种黑云遮天的恐惧感。
许昭容所在了馆子算青阳县高级的瘦马馆子,里面的姑娘都卖艺不卖身,卖身需得是极品高官,并且承诺纳妾的。
郎灵寂渊清玉絜,杳然遗世,对这等肮脏风尘之地并不感兴趣。
县令鸨母包括本郡所有高官在内,对他俯首下跪,无不诚惶诚恐,屏息敛气。
扬州巡抚桓思远正在此地徘徊,恰与郎灵寂是故交,此时相逢:“什么风把雪堂你吹来了,多年未见实思念尤甚。”
郎灵寂神观冲淡,“多谢,亦不想在此能巧遇思远。”
龙亢桓氏与琅琊王氏是齐名的世家,桓思远原本能做到更大的官,但他自己放浪形骸,逍遥自在,只愿做个闲人。
桓思远不知他忽然移驾青楼有何目的,微感疑惑,郎灵寂道:“找人。”
随即说出了那个名字。
鸨母今日可算开了斋,见这么多高官,浑有种有头晕目眩之感。
她屁滚尿流地上楼去叫了红玉——红玉便是许昭容作为瘦马的艺名。
谁知道红玉居然是中枢高官的人!
“红玉——”
“红玉——出事了!快出来!”
许昭容正泪眼潸然地拿着一把剪刀,念着她心中独一无二的白月光,绝不同流合污,逼到绝处唯有死路一条。
鸨母抢过她的剪刀,命她速速更衣梳妆,“别念叨你的情郎了,人家来找你了!若得罪了人家,瞧我不弄死你!”
许昭容本心如死灰,闻此迷惑万分,来不及询问就被换了衣裳,佩戴珠玉叮当的首饰,挽了发髻,推推搡搡到了前堂。
见雅间之中雪落山巅清冷的一爿影,贵族公子正自伫立。
鸨母小声问,“是不是你的情郎?他把咱县令大人都教训了呢,特意来寻你!”
情郎情郎,红玉从小念叨大,本以为是什么穷酸书生,谁料这么大的官。
许昭容几乎在一瞬间认出了他,微微瞪大了朦胧的泪眼,难以置信。
郎灵寂缓缓转过身,扫了一眼,道:“就是她?”
鸨母满脸堆笑,讨好地说,“是了是了,郎君,这位就是红玉姑娘,我们这里的头牌。”
郎灵寂吩咐余人退下。
安静的屋室内只剩两人,许昭容朦胧地看向那熟悉至极的身影,冲过去抱住,情绪极为激动,泣不成声道,“雪堂表兄……你来了?你终于来了……你来娶我的吗?”
郎灵寂凝了凝,疏离推开,“对不住,这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