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第2/3页)

说话间,姜遗光揽住兰姑的腰,拽了拽,没拽断榕树须,故伎重施,退后几步,跃起,划断榕树须,把人带下。

兰姑起先拼命挣扎,真正落地后,眼神好一阵恍惚。

“醒了吗?”姜遗光蹲坐在她身前,黎恪小心地揽住她,不让她摔下去。

兰姑眼神渐渐清明。

孰料,当她看清姜遗光的脸后,竟猛然尖叫一声,拼命往后缩,好似看见了什么,世间最可怕的事,当缩进黎恪的怀里后,又是一呆,抬起头来,对着黎恪的脸再度尖叫起来。

“她可能看见了一些和我们有关的怪事。”姜遗光平静道。

并没有因为兰姑对他们避如蛇蝎而难过。

他又问了一遍:“你说,刚才你倒着时看见了那张图,图上有什么?”

黎恪仔细去回想,道:“我看见了很多很多城池。”他伸手在地面比划,画出自己刚才所见情形。

“城池之上,有一只古怪的兽形,几乎覆盖整张画,我不知那是什么兽,只觉它青面獠牙,模样狰狞,格外吓人。”

“这棵树……也是画的一部分,树下有个休息的人……”

随着他的描述,脑海中印象越来越清晰,黎恪越说越顺畅。

“除此外,这幅画上还题了两句诗,为古人诗囚先生所做。”

黎恪缓缓念道:“兽中有人性,形异遭人隔。人中有兽心,几人能真识。”

姜遗光沉默半晌,慢慢退后了几步。

这两句诗的意思很简单,感叹世间险恶,人心无常,说有些兽通人性,人们却因为它不一样的外表而排斥。可有些人长了颗兽心,却没有多少人能分辨。

乍一听,两句诗似乎是那只大黑狗的怨言,他明明内里是人,却因为一身狗皮,而始终被人当做狗要看待。

可欺侮他的那些人,王家那些衣冠禽兽,将他变成这副模样的人,却活得好好的,权势滔天,受人尊敬。

可再一想,大黑狗根本不识字,他又是哪里学来的这两句诗?恐怕也是受其他厉鬼影响。

这样一来,这两句诗的含义就有些东西长了。

可以是感叹人心险恶。

也可以是要他们找人面兽心之人。

人面兽心……不正是此刻的姜遗光么?

他是人,还是狼?他们也分不清了。

一张人皮下包裹着狼的躯体,可这具狼的躯壳中,又是人的灵魂。

况且,入镜人们早就发觉了姜遗光的不同寻常。

与其说他是人,不如说他更像一只兽,凭借着本能和直觉行事。

黎恪刚念完,也反应过来。

二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刚才,他们被假姜遗光欺骗,所有入镜人中只能活一个。

现在,又是个新的,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放在他们面前——

舍去姜遗光,他们才能活。

姜遗光警觉地后退了两步——兰姑已经醒了。

想来她也看到了那幅画,看到了那句诗,也明白了诗中的意思。

她的眼神有些犹豫。

一日不解死局,他们便一日困在这儿。

谁愿意当奴仆?谁想朝不保夕?

除了姜遗光,他们就能出去。

姜遗光也受了伤,他被困在树下,无法离开。如果他们人齐了,几人合力,未必不能除去他。

一切的一切,都在诱惑他们对自己昔日的同伴下手。

姜遗光听见了其他声音。

他们眼中的一切都在不断变化,很快,巨大榕树通往的高高的宫墙不见了,四条又长又直大道铺向远方,大榕树正巧在中心。

道路尽头,凌烛、黎三娘等人皆惊愕地看过来。

榕树上,新倒挂着一个人——九公子,他在晃荡中,同样看见了地上的画,画中的诗。

他用力挣脱,先前牢固如铁丝的榕树须此刻却轻飘飘被挣断,让九公子轻巧翻个身落地。

“人面兽心,是什么意思?让我们找到人面兽心的人吗?”九公子当先发问。

“原来你们也听见了,看来不是我的错觉。”凌烛笑道。

九公子的话让黎恪有些回答不上来,另外一头,凌烛快步奔来,他脚下的大道似乎也在飞快缩短,使原本几乎已经逃出城外的他。几乎在半个钟内就来到了榕树边。

“这幻境就是一幅画,既然是画,那么,画得怎样诡异扭曲都是可以的。如果以黎恪刚才念的那句诗为题,的确能画出兽与人颠倒的世界。”只剩半截的黎三娘趴在木板上,靠两手慢慢爬来。

因为,画中的兽才是画师眼中的人,画师将他们画得狰狞凶恶,自大、凶残、自以为是,冠冕堂皇,身为同类还要划分出三六九等……这一切可不都是人干的吗?

至于那些蒙昧无知的人们,辛苦干着所有的活儿却依旧被瞧不起,被轻易欺侮。还要被“兽”们冠以各种诸如甘于奉献的名声。

他们就是这么一边夸赞着人的名声,一边尽情吸食人的血肉。

这才是真正的人与兽颠倒,兽才是人,人才是兽。

黎三娘说完这话后,心一惊。

这句诗的指向性太强了,几乎是明晃晃地告诉他们必须找出一个人面兽心的人来。

如果人才是兽,兽才是人,那么这画中世界的“人面兽心”,指的其实是兽外表,人心肠的兰姑。

如果只看本意,则他们要对付的就是姜遗光无疑。

细想下,进来的入镜人中,唯有姜遗光一个变成了小狼,这已经足够惹人怀疑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这句诗包括两个人,谁也跑不掉。又或者,这句诗也是假的,是厉鬼为了让他们内讧的骗局。

只是……他们在以往的死劫中都明白,但凡有一点机会,就要去尝试。这回,他们费劲波折得到的消息,又怎么可能不去试试?

人的劣根性无非如此,如果这消息随便经由哪个人的口说出来,他们一定不信。偏偏这经过榕树几次迷魂后发现的真相,他们想不信也难。

几人的心都跳得很快。

面上不说,他们已经被这次死劫折腾够了,折腾到了现在看着猫狗的字眼都有些怕。

以往的死劫不是生命威胁,这回的死劫还加上了人根本无法承受的屈辱,叫他们如何能忍?

姜遗光一退再退,退到了榕树边,他看着沉默的几人,尤其是新出现的凌烛和景麒,问:“你们想要除掉我,对吗?”

凌烛沉默片刻,对着其他几人说道:“我知道你们在镜外定有什么关系,或许是生死相托的好友,或许还有一些其他我不知道的经历,但是我也希望你们明白,在这幻境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一点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