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第2/3页)
姜遗光没有摘下面罩,声音隔着一层黑布闷闷地传来:“我从海津镇来,那里出了大事情……”
说罢,他将海津镇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简单地告知对方,又出示了姬钺的手信,信上,还有姬钺皇室子弟身份的印章。
单就一个入镜人的身份就足够让近卫们重视,更不用说还有皇家印。女子没法将这当成玩笑话,在姜遗光说完,她又是拱手一行礼:“这位小兄弟辛苦了,还请在店中先坐坐下,望不嫌简陋。我这就将消息递上去。”
“好,劳烦了。”姜遗光点点头。
那女子往后院走去,姜遗光隐约听见了她和其他人说着什么话。不一会儿,有信鸽从院里扑棱棱扇着翅膀飞出去,五六只白色小点消失在夜色中。
消息既已带到,过几日,总能动身。
希望姬钺不要反悔,他想。
那女子又端来了茶水点心,请他坐下。问起海津镇一事后,只道已经派人去处理了,再过几日,总能有结果。
她态度并不热络,却没有敌意,姜遗光便在店中暂且住下。
这几日不太平。
第二日,姜遗光便见到许多神色匆忙的近卫在店中来来往往,不知要做什么。再过两日,一列马车队接来了十来人,在店中休整,他们身上带着相同的气息,眼睛和寻常人的不一样,带着刀。
入镜人。
全部都是入镜人。
他传来的消息引发了多大的波澜,姜遗光不得而知,他只安心在店中等待。
听说那批入镜人大都被派去了海津镇驱邪,只有一两个留在府城中排查,以免有诅咒流入。
既已派人去,想必过不久,姬钺和黎恪等人就该来了。
姬钺、黎恪和兰姑都是即将要渡第十重或渡十重后死劫的人,他们不能再轻易离京了。
况且,陛下新下了命令:倭国有奸细,凡是遇见近日来的倭国人,一律上报官府,若有隐瞒,视为同罪。
也因此,这几日姜遗光总能见到一批又一批倭国人被官兵们扣押进府城,关在囚车里,囚车上还罩着麻布,将四方囚车包得严严实实。
他从近卫口中得知,一旦从倭国人嘴里打探出消息后,全要全都灌酒,悄悄毒杀了,让他们在美梦中死去,而后,尸体再埋于乱葬岗,以免生出怨气。
再过一日,黎恪等人总算来了。
谢丹轩也在其中,他多少知道些什么,很聪明地不问、不戳破。近卫们安排好马车后,又是一批新的车队,往京城去。
出城门往北上,恰好又有一队车队从北方要进城来。两列车队交错间,姜遗光看见那条车队其中一辆马车掀起了帘子,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唐垚。
唐垚也没料到能在这个地方遇见姜遗光,先是错愕,然后又微微一笑冲他点头,碍着场面没问好,心里却浮想联翩。
他为什么在这个地方?他们这回要收的邪祟又和姜遗光有什么关系?
听说姜遗光去了夷州。而陛下要命谢丹轩从夷州回京述职……
谢丹轩……听说谢丹轩曾和贺韫有些关系,姜遗光又一直在打听贺韫。
他现在返京,应当是接着了人吧?至于贺韫……他查出了什么?
唐垚放下车窗帘,不再多想,任由马车一晃一晃,将他带往海津镇直属的府城中。
长长一列马车队,走了停停了走,真正进入京城那日恰巧是七月十三。后日就是七月半,也正是民间传闻的——鬼节。
又称中元节,或盂兰盆节。
传闻这一日,地官为人赦罪,地府之门大开,阴气盛而阳气衰。在这一日,除了要祭神外,更要紧的是报本反始,不忘祭祖。祭祖后,也要尽早回家,太阳落山后,最好不要出门。
也为此,马车进城后,能看见不少人手中提着篮,篮里堆放了纸钱,纸元宝,纸扎人等,预备着明天供奉给祖先。
进城后,载着谢丹轩的车马就同他们分道走了。剩下的马车往城中一处别院去,在别院里,先让他们休息洗漱,吃饱喝足。第二日换上新衣,精气神足了以后,再挨个领进房间,一人一间屋,分别记录卷宗。
谈及黎三娘,黎恪等人面上皆有些黯淡,唯独姜遗光面色平静,看不出一点为同伴伤心的模样,他只是照实说着死劫中的情形。
待说到姬钺砍下他一条腿炖肉,强喂给黎恪喝时,个别近卫都露出了隐约难忍的目光。
竟然……真做出了这种事?
姜遗光竟也不恨他们?看上去相处得还不错?
黎恪他们也如实说了,无人说谎,从那场死劫中活下来的不止他们几个人,谁也不知道凌烛等人又在卷宗中说了些什么。
再提及那场死劫,他们心都沉下去。已经犯下的错,却不得不再度在外人面前提起,简直像已经愈合的伤口,还要重新再割开那般痛苦,可偏偏……这是他们自找的。
这是他们自己犯下的错。
姬钺面无表情地说着自己做下的事。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提起刀,将眼前这群不断询问的人杀了。借着眨眼睛的瞬间,他又垂下眼帘,掩饰过去。
记录完,几人的卷宗一核对,确定无误后,再重新拿去誊写,收录。
而后,又是新的死劫记录。
“……你是说,这场死劫中只有你一个人?”负责问询姜遗光的近卫有些不可思议,“你确定吗?是只有你一个人进入,还是有其他人进入,却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
姜遗光道:“前者,我能肯定。”
就听见他们小声地商议了些什么,或许是在讨论从前似乎没有过这样的事迹,但看他不像说谎,还是记下来了。反复核验后,近卫们确定无误,不似作伪,也誊写下放进了卷宗中。
这样一来,记录中,姜遗光便渡过了六重劫。
可他拿到山海镜也不过三四个月而已,速度实在惊人。
几场死劫记录罢,众人只觉筋疲力竭。黎恪起身要走,要离开时却又迟疑了,行一礼,犹豫着问:“……能否告诉我,黎三娘最后那场死劫,是同什么人一起过的?”
负责记录的近卫们数量不少,也只负责记录、誊写、编卷,至于其他人的卷宗,他们没资格查阅。黎恪的问题无人能答,只有一个近卫告诉他:“如果你真想知道,中元节后,你可以来藏书阁中看。”
黎恪要的就是这句话,连忙行礼道谢。姜遗光的卷宗还没记录完,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实在思家情切,托近卫转告一声后,先乘上马车,准备回家。
不知过去这么久,蕙娘独自在家过得如何,她的神智可有清醒些?看见自己离开,会不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