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3页)
外祖不多时就要远去西北,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未必能在这种事情上说得上话,她又与威远侯府并没什么实际上的关系,以她和楚珣之间的关系,求他也未必有用。
况且今日来看,那位周琰确实很周到,没什么错处。
或许也只是她多想了。
闻吟雪思忖片刻,对沈宜葶道:“你若发现不对,就告知我。不就是求楚珣,也不是不可以试试,他其实偶尔也挺有良心的。”
沈宜葶笑了笑,对她道:“知道了。你也早些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从沈府出来以后,前去威远侯府要经过大理寺。
今后有可能有求与楚珣,闻吟雪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前去见一面他。
时近日暮,大理寺前的街道人来寥寥,闻吟雪掀开帘幔,刚准备往外面看一眼的时候。
刚巧看到大理寺旁边的檐下,好像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随意依靠在柱上,姿态倦怠至极,身穿绛红圆领袍,腰束蹀躞带,团金银囊带鞓,带銙饰银,单单看着就知道这人身份贵不可言,双手环胸,手指抵在臂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叩击着。
正是楚珣。
而站在他对面的人,身穿淡色襦裙,时近初夏,她身上的绢纱半臂几近透明,能清楚地看到肩部的臂钏,下面的银饰还在轻微地晃动。
马车行驶得并不算快,匆匆掠过之际,面前女子的相貌被楚珣的身形遮住,看不真切。
不过只看着这窈窕的身姿和嫩白的肤色,也能猜测到这位贵女必然是姿容窈窕,相貌姝丽。
车夫在前方试探着问道:“夫人,要停吗?”
闻吟雪自然是知道楚珣未必是有私,但是此时,心下突然就感觉弥漫上了一点儿火气。
他们之间虽然也没什么情谊,但是回门以后,她都没有怎么见到过他的人。
没想到此时见到他,居然会是这么一幅场景。
这要是被别人知道,那她的颜面要往哪里搁。
肯定要被人笑话。
真是岂有此理。
可是现在上前理论,那不是显得她特意来找楚珣,好似很在乎他一样。
但她明明一点也不在乎。
闻吟雪视线在那边停顿几瞬,片刻后放下帘幔,道:“不停了,直接回去。”
车夫不敢多言,连忙应是。
·
回到府上已经天近迟暮。
暮色笼罩在上京中,远处的灯笼被风吹起,发出细细的声响。
好像起风了。
钦天监前些时日就说今日或许会下雨,此时天色晦暗,的确能看出来风雨欲来。
府中上下将之前拿出来去晒的药材书籍都早早收了回去,闻吟雪回去以后不多时就去了净室洗漱,随后躺进被衾。
起了风,不如前些时日那么热,是以屋中的冰鉴都撤了下去。
闻吟雪躺进被衾之中,翻来覆去怎么都没什么倦意。
窗牖外的树叶被风吹得作响,她思绪昏沉,随后就看到了屋中霎时间亮如白昼,她愣怔几瞬,才听到随即是一声沉闷的雷声。
她不太喜欢这种天气。
幼时雷雨天气的时候,她曾有一次因为这件事魇着,连发了好多日的高烧。
说起来,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就连现在想起来,那些回忆都好像沾了灰,变得格外模糊。
那时的外祖还未发迹,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武将,母亲能嫁入闻家,已然算得上是高攀。
虽是高攀闻书远,但闻书远也不曾亏待过她们,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
只是成婚数年,也只得了闻吟雪一个女儿。
但祖父很不喜欢她。
或许是因为不喜欢母亲,又或许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女儿。
印象中应该也是一个雨天,祖父因为一件小事罚她去跪祠堂。
已经记不清到底是什么事了,只依稀记得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祠堂本就少有人至,那时灯火很暗,只烛火细微的晃动。
闻吟雪在里面还没有待上很久,就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哗哗的声响,空气中浮动着带着土腥味的水汽。
不多时,就传来闷雷的声响。
很远,又像是很近。
面前的众多牌位在骤亮的祠堂中被拉长阴影,好像一步一步靠近过来。
漆黑昏暗的角落中,犹如实质的恐惧无孔不入。
蚕食她的理智。
闻吟雪当年年岁尚小,完全不记得当时到底是什么心境了。
好像是很害怕,又或者是头脑之中几乎一片空白。
记得最清楚的,是外面电闪雷鸣,轰然而至的雷声像是要把天际给劈裂开来,耳侧都在隐隐的地刺痛,除却间歇而至的闷雷声,再也没有一丝其余的声响。
她就在这种境地中思绪混沌,直至昏迷。
等闻吟雪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浑身滚烫地蜷缩在祠堂的一个角落了。
因为这件事,闻书远与祖父争执了一番,随即带着母亲与闻吟雪离开闻家。
关于过往,大多数的回忆已经模糊不清了,闻吟雪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沉闷的雷声后,她总是会下意识地紧闭双眼,然后母亲会轻轻将手捂在她的耳侧,和她说:“簌簌,别哭。”
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久到那个时候的闻书远,都格外的陌生。
后面母亲去世,闻书远消沉了很长一段时日,随后随母命另娶了一位继室林氏。
很快,就有了闻薏。
父亲逐渐不怎么会来自己这里,也不会记得自己很怕雷雨天。
他还是会关心自己,只是还会分散给别人。
可是这种摇尾乞怜来的一点儿关心,闻吟雪一点都不需要。
不想给的,给了又收回去的,又或者是很勉强的。
善意的,亦或怜悯的。
她从来都不需要。
此时的屋内几乎亮如白昼,随后又是几近摄人的闷雷之声。
压在心绪之中的那些陈年往事居然又浮现开来。
其实她一点也不在意。
嗯。
不在意。
祖父的不喜欢她不在意,母亲逝世后父亲过了一年再娶她也不在意。
她早就习惯了。
闻吟雪微阖着眼,眼前只有一片漆黑,杂乱的回忆顺着丝丝缕缕的缝隙钻出来,混着些许纷乱的片段,或许是因为太过劳累,她也由着这些回忆占据思绪。
混乱之际,闻吟雪只感觉到眼睑越来越沉,最后就这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