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东莱城十分繁华, 翁绿萼不是一个特别喜欢逛街的人,但看着街道两边林立的店铺、热闹叫卖着的摊贩,也忍不住有些意动, 转过脸看向他:“夫君。”
萧持嗯了一声,手指轻轻缠绕着她乌蓬蓬发髻上斜插下来的簪子坠下的明珠, 光华温润的明珠微晃,愈发衬得她容颜娇美。
“想去就去。”
翁绿萼笑了,临下车前,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
他:“不必再戴帷帽了吧?”
萧持轻咳一声, 有些尴尬:“我在你身边, 哪个不长眼的敢上前冒犯?不必戴了。”
他这话说得很是正气凛然, 一股自信自持之感,翁绿萼懒得戳穿他那点儿小肚鸡肠的心思, 只莞尔道:“夫君雄伟, 有夫君陪伴在侧,我自是不必怕的。”
萧持被她这番话哄得浑身舒爽, 唇角微翘,显然是被顺毛顺得很开心。
翁绿萼看着他心情大好,连冷峻的侧脸线条都柔和了几分, 心里忽然浮起一些微妙的感受。
他的情绪, 是因为她在牵动。
默默之中, 两个人之间那根线,是她占据了拉扯的上风。
换句话说,现在是她影响萧持多一些, 而不是他在影响她。
“在想什么?”萧持回头, 就看见她低垂着脸,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扬了扬眉,“我陪你出来,还要走神?”
这话说的,好像她浪费了多么大一个荣幸一样。
翁绿萼一脸无辜:“我只是在想,待会儿要给夫人和姐姐她们买些什么东西回去。我随夫君来东莱,家里的事儿都要劳累她们操心,该置办些礼物,待到回程的时候送给她们。”
她的心思一向很细。就是偶尔对着他的时候,不大上心。
萧持点了点头:“你有心了。”
张翼将马车停到一僻静处,萧持抱着翁绿萼下了马车,余光瞥见路过的两个年轻书生频频往他们的方向瞟,脸上流露出令他十分厌恶的惊艳之色,因为贪看美色,其中有一个扭着歪脖子使劲儿看,没注意看前面的路,撞到了树上,跌坐在地上,看他捂头痛呼的样子,应该撞得不轻。
“不知所谓。”萧持冷冷嗤了一声,见听到他说话而疑惑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翁绿萼,新月笼眉,春桃拂面,在天光下,更是漂亮得惊人。
萧持忽地就有些后悔。
现在叫她戴上帷帽,她会不会又和他生气?
“夫君?”翁绿萼不知道为什么萧持的脸色又冷了下去。
喜怒无常到这地步?
萧持嗯了一声,拉过她的手,妥善地放在掌心里紧紧握住:“走吧。”他不想扫她的兴,但若是有不长眼的凑上来,也别怪他脾气差!
张翼默默地隐入人群中,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紧密观察着她们周围的动静。
翁绿萼走到一处小摊前,小小的桌子上铺着干净的麻布,上边儿摆着几个编织花环,花的品种并不名贵,是山野乡间随处可见的小花,但胜在编织花环的人手很巧,色彩明媚而不俗气,娇而不媚,各色色彩搭配得极有妙思。
守摊的是一对母女,妇人看见一位华容婀娜的小妇人来到摊子前挑选,陪在她身边的男子更是高大威武,她偶然与他对视一眼,被其中的冷意和锐利吓了一跳,更是紧张得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的女儿唤作芳菲,见翁绿萼站在摊子前看了一会儿,却没有动手挑选,她有些着急,凑上前去,拿起一个花环递给她,嘴甜道:“夫人,您若喜欢,可以试着戴一戴呢。”
翁绿萼莞尔,接过她手上那个花环,但摊子上没有备的有菱花镜,她略有些迟疑,但很快就将目光转向萧持:“夫君帮我戴上,好不好?”
她眼神依恋,下意识找他帮她解决问题的信任姿态让萧持不免感到一阵舒爽。
他接过花环,打量了一下她今日的装扮,将花环轻轻套在她乌蓬蓬的发髻上,乌发雪肤,修眉丽目,眸光转动间盈盈动人。
美极了。
“如何?”翁绿萼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见萧持没有回答她,又转脸看向摊主母女。
妇人嘴笨,说不来什么好听话,急得脸都红了。
芳菲人小却很机灵,一下就抓住了这对男女之间的关系,对着翁绿萼甜甜笑道:“很美呢夫人!您的夫君都看得呆住了,不如再试试这个吧?”要是能多卖出几个,她们就有钱给阿耶继续买药了。
小娘子热情开朗,说话声音爽脆又大声,萧持一听,有些尴尬。
他什么时候看呆了!
还想再接再厉的芳菲被萧持沉下来的脸色吓了一跳,想起阿耶的告诫,让她不许和那些贵人吵嘴起冲突,脸色一白,低下头不说话了。
翁绿萼注意到摊主母女都有些紧张,拉了拉身边巍峨得像座小山的男人,她已经慢慢习惯了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但外人自然是害怕他的。
“夫君,我们买两个吧?”翁绿萼看着花环配色如浮翠流丹,心生喜爱,笑吟吟地看向萧持。
萧持嗯了一声,也不问摊主母女多少钱,从腰间系着的荷包里拿出一个银角子放在摊子上,又轻轻取下她头上的花环,让她指了,又拿了一个新的花环在手里:“走吧。”
他傲慢惯了,翁绿萼对着摊主母女微微笑着颔首:“多谢。花环很美。”
芳菲激动得脸都红了,直到那道婀娜身影被她身旁高大威武的男人护着走入人群之中,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高兴道:“阿娘,好大一个银角子!”编花环这件事又不需要费什么本钱,最多是她要早起一点去山里摘新鲜漂亮的花,这会儿一下就赚了这么大一个银角子,芳菲很高兴,“阿耶的药钱有了!”
妇人看着懂事的女儿,摸了摸她的头:“待会儿收摊了,我去给你买根红绳扎头发。”
小娘子长大了,也知道爱美。从前家里穷,她只能掐野花放在鬓边,现在手里宽松了一些,妇人也想给女儿一些力所能及的东西。
芳菲听了,有些犹豫:“但家里……”
“没关系,这也是你努力得来的钱。”夫人心知肚明,要不是女儿机灵,依着她的性子,是卖不出去这些花环的。
芳菲咧嘴笑了,她想起刚刚那对从相貌上来看极为登对的夫妻,嘀咕道:“若是那位夫人的夫君能和善些就好了,陪着这么漂亮的夫人逛街,脸怎么能臭臭的呢?”
妇人听了她带着小儿女家意气的话,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