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叶盏被坏人劫持一事在附近街坊中引起了轰动,种种消息甚嚣尘上。
宓凤娘天生好人缘,早在事发当晚就已经与各路情报站说明了始末根由,将那杀千刀的劫匪骂了一万遍。
来酒楼的食客们也议论起此事,不过不是因为叶盏,而是这桩案件着实太过骇人视听:
那些匪徒是辽国奸细,混杂在普通市民当中,这次眼看朝廷要与西夏联手,辽国奸细便趁机损毁粮仓,伪造出西夏人动手的虎踪猫迹,为的是制造两边仇怨,好叫结盟受损。
这件事发生后百姓果然受到挑唆,义愤填膺冲到藩坊暴打西夏人,还砸了两个西夏店铺,两边结盟之事顺势停了下来。
幸好裴昭在看到现场后并未草率结案,而是选择了认真再次审核,从细枝末节发现疑点——现场遗留的西夏人用具里有一件是西夏人祭祀所用,极为圣洁,绝不会随便遗落。
这一推敲就发现不对,顺着祭祀用品售卖商人找到了辽人购买的记录。这件事就一下清晰明了:原来是辽人从中作梗,想模仿西夏人,奈何对西夏文化只了解皮毛所以才将祭祀用品丢下。
裴昭探查清楚后,直接昼夜赶路到了辽的地界,将逃窜的犯人抓捕归案,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将他带出辽的边境。
甚至在回京后还立刻捣毁了辽奸细的一个窝点。
案件水落石出,朝廷和西夏重新开始修好结成。虽不算永结同心,但也彼倡此和其乐融融。
这下裴大人可算是立了大功,直接升职,升为了开封府推官。
开封府推官掌刑狱讼诉,虽然职级不高,只是从六品,但是开封府里除了开封府尹、开封府判官这两人之外的第三把手。
这是什么概念呢?宓凤娘以前对外宣称自己与长公主旧识,如今开始转口宣扬自己与小裴大人熟悉得很:“那孩子常来吃饭,最喜欢咸口的,我腌的茄瓜他能吃半盘子呢!”
一番春秋笔法,一下隐去裴昭是来酒楼吃饭,听上去似乎是来宓家吃饭,是相熟世交家的小辈。
人人咋舌。
宓凤娘也极为得意:都说县官不如现管,汴京城里三把手那可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了,便是长公主这样的皇亲贵胄有时候也不得不屈从呢。
这样的青年才俊,很快就是自己的二女婿了!
叶盏出了事,姨父姨母也拎着四色礼盒上门来探望。
叶大富将鸾娘放进去,却不许蔡诏进门:“她姨父,你当初在入赘之事上耍了我们宓家,以后就不用再来了。”
蔡诏老脸一红,但还是将礼盒递过去:“大富兄弟,我是真心有苦衷,既然做不了家人做亲戚不成么?”
“不成。”叶大富爱恨分明,这人惹得宓凤娘哭了一场,他自然不能原谅。
“也罢。”蔡诏无话可说,讪讪将礼盒送过去,“这一方是糖,这一封是茶叶,都是外头买来的上等货。”
叶大富收下礼物,却连板凳都不拿出来给蔡诏坐。
被蔡诏女儿蔡茗书从院内看见:“爹?”
她回睇宓凤娘,有点畏惧姨母,索性去找叶璃问:“叶璃,借你椅子一用。”
“你自己搬就是,对了,我如今叫宓璃。”宓璃正在画画呢,头都没抬。
她得了《白泽图》,可是上面神兽妖怪的插页图册已经东零西落,所以打算重新誊抄书籍时再画一遍。
里头还有些精怪的画像佚失了,但如今民间还有那精怪的传说,所以叶盏打算在续书里补齐。
茗世围着她的书桌打转:“这不就跟《山海经》一样,全是精怪。”
“这样的书难登大雅之堂,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应该多读写经史子集。”
宓璃才不理会他:“我二姐说了,经史典籍的书不可缺,但怪力乱神的书也非同等闲。”
“能有什么不可缺?莫非跟你爹学了,要将这书拿出去卖假古董不成?”茗世不屑一顾,觉得叶璃撼树蚍蜉,全然不将这番狂瞽之说放在心上。
叶大富跟蔡诏总是暗地里较劲,孩子们自然也听亲爹的,不大看得起叶大富这个倒腾假古董的。
宓璃不搭理他,她收回目光,认认真真继续作画:“我还是第一次续书呢。”
“续书?呵,真当自己是什么文学大家了?还妄图青史留名不成?”茗书摇摇头,转而去给自己门外的亲爹端茶。
姨母无奈看看屋外的一儿一女,苦笑着端起了手里的茶杯。
“你是有什么苦衷么?”宓凤娘虽然放了妹妹进来,但自打她进来后脸色就不大好,这时候忽得开口。
鸾娘受宠若惊站起来回话:“我,我,不曾。”
“还说没苦衷?”宓凤娘手指点着送来的礼品,“茶叶潮了干结成块,红糖外封纸角都磨毛了,可见是旁人送给你你舍不得吃拿来送人的。”
鸾娘顺着她手指看过去,不安舔舔嘴唇,最后无奈笑:“瞒不过姐姐。”
“你素日最要面子,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不会拿旧礼来送人。”宓凤娘没好气,“说吧。”
“瞒不过姐姐,如今我家里生计大不如从前,眼看女儿又要定亲,还有大份嫁妆要置办,所以捉襟见肘……”鸾娘脸颊通红,但还是鼓起勇气道。
她家从前有宓家资产,还有蔡诏做小吏时的油水,家里日子很是蒸蒸日上,可自打出宗,宓凤娘抽走了宓家资产,鸾娘日子就不大好了:娘家的利息本金都要交,可他们这些年也花费了不少,因此蔡诏做官的积攒大部分去弥补了这空缺,留下的就不多了。
“所以你就去帮人抄写了?”宓凤娘硬邦邦问。
鸾娘不提防姐姐连这个都看了出来,顺着她的目光才看见自己的袖口沾染了墨迹,慌乱将袖口掖了掖:“夫君补贴家用,我识得几个字帮忙打下手,这样快些。”
“爹娘当年教导你识文断字哪里想到今日?”宓凤娘叹口气,递过去一张银票,“也罢,这张银票算我给外甥女添妆的。”
鸾娘接过银票,看清金额是十五两之后神色越发不安:“姐姐,这太多了些……我如今又是除了宗的……”
“不多。”宓凤娘不耐烦摆摆手,“不算逾矩,我算承嗣女,救济嫁出去的姐妹天经地义。就像叶大富也救济过他大姐。”除宗算除宗,骨肉亲情算骨肉亲情。
鸾娘犹豫了几瞬,将那银票从兜里掏出来又塞回去,最终还是咬咬牙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