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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白蕖院中已是深夜。

虽是禁足, 但蒋横波仍有极好的待遇,她的院中仆从林立,夜里屋檐下也点着风灯, 水池中睡莲盛开。衣食无缺,这待遇比平常家的正头娘子也是不差的。

蒋横波正在灯下写字,她写得一手极美的蝇头小楷,当年她同谢煊同时师从谢景。她精致秀美的雪白面容被灯光笼罩,漫溢出一层朦胧的光辉, 身上半点看不出禁足的抑郁, 反倒是十分闲适。

这时候响起一阵温厚的男声:“在写什么呢?”

蒋横波听到这个声音抬头看去, 只见来人清俊面容, 虽有几分严肃, 但此刻他脸上带着略微的笑意, 将这样的严肃化解了。无论是什么时候看到,都让她心里微微一动, 她仰起头笑道:“写柳三变的蝶恋花。”

谢煊走过去看,只见纸上端然写着: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 黯黯生天际。

他就笑了笑:“何以写这样伤感的词?”自己拿了笔,和了另一首欧阳修的蝶恋花:翠苑红芳晴满目。绮席流莺, 上下长相逐。

蒋横波就笑了笑:“郎君何以这样的好心情?前几日忙着也不来见妾身。”

谢煊就笑道:“正是要来告诉你这个喜讯。你也知阿婵前些日子病了, 病得极重,我照顾着她,自是无暇来看你。心里还以为阿婵会不好, 岂知昭宁十分能干, 竟找到了能治阿婵的药,阿婵吃了药身体已好了大概, 想来定能平安顺遂生下孩子!”

蒋横波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她便将这一丝的错愕掩去了,而是笑着迎谢煊坐下:“这可真是极好的消息,我听说姐姐的病可能好不了时,当真愁也愁坏了!如今知道姐姐好了,我高兴得很,只可惜我还在禁足之中,不能出去看姐姐!”

谢煊就道:“其实药行一事,我心里自然相信非你所为。但是印子钱一事,哪怕你是为谢家、为蒋家考虑,毕竟是违了规矩,我也不得不罚你,以儆效尤。想来不久便可以放你出去了,到时候廉儿也回来了,你们母子自能团聚!”

蒋姨娘就笑着靠在了谢煊怀中,道:“郎君信我,我已是心满意足了。当年我走投无路,若不是郎君愿意收留我,姐姐也愿意容我,我真是不知该怎么办好。只等着我解了禁足,再好好地伺候郎君和姐姐,以示报答之情!”

谢煊听着也欣慰笑笑:“如今阿婵身子不方便,昭宁一个人管着家里和药行的事。等你解了禁足,也能帮着昭宁管管家里的事,咱们一家子便是再和睦不过的!”

谢煊来看了她,不过半个时辰便走了,说是姜氏晚上要熬药,他要回去盯着看看。蒋姨娘虽是挽留,却也并没有留下他。又叮嘱蒋姨娘好生歇息,莫要为着禁足的事情难过。

待谢煊走后,蒋姨娘脸上的笑容才收起来。又拿起笔,继续写了谢煊未写完的后半阙:一觉年华春梦促。往事悠悠,百种寻思足。

她的贴身女使白枫小心翼翼地问:“姨娘,竟真能让谢昭宁找到药,咱们如今该如何是好……”

蒋姨娘突然难以忍受,将那张刚写好的纸撕得稀烂。

她深深地喘了口气道:“……决不能如此,决不能!”她看向白枫,“有个人……必须要先除掉!”

*

而自顾家回府之后,昭宁暂时将顾家的事放在一边,照顾母亲的身子更为要紧,她开始日日盯着姜氏服药。

这药来之不易,每一粒都要按照宋院判的方子,好生给母亲服用。

转眼间便是大半个月过去,姜氏呕吐的症状果然是全然消失了,不仅食欲都回来了,且中气也足了起来。脸上养出了肉,人也见得红光满面,但是按照宋院判的说法,姜氏毕竟是年纪颇大,仍是卧床养胎的好。但是姜氏也看不得谢昭宁成日操劳着药行和管家的事,自己将管家的事接了过去,只让谢昭宁管着药行,如此昭宁便可轻省一些。

昭宁怕她劳累过度,自是不愿意的,但姜氏却说:“左不过是吩咐她们罢了,母亲这还干不来不成?若不是想着你需要历练药行上的事,母亲连药行也能给你接过去,信是不信!”

谢昭宁才笑了笑,怕姜氏一时兴起,真连药行也接过去了,便随姜氏去了。

大舅母听闻母亲的病找到了药,人好了大半,也欣喜来探望,仍带着小半车的补品,还带着十多只活蹦乱跳的鸽子。

姜氏瞪盛氏:“我还没生呢,你就带这么多鸽子来与我下奶吗?”

谢昭宁在一旁抿嘴笑,她也是才听白姑说过,鸽子汤有下奶的功效。

上次大舅母带来的山羊还养在后院里,这羊吃得多拉得多,产奶水倒是足足的,可把姜氏养的花花草草都祸害了个遍,包括姜氏悉心培育了要送给昭宁的绿茉莉,把姜氏烦透了,正思忖着哪日杀了吃炙羊肉罢了。

盛氏则喜滋滋地说:“先备着,先备着总是好的,我可盼着见你肚子里这个极了!不知是男是女。”说着盛氏轻轻抚摸姜氏高挺起的肚子,目光和手都带着温柔。上次来时,她刚得知姜氏有孕,便同时得知姜氏可能性命不保,心里开心不起来。如今姜氏好了,只等着生了,她才真的高兴起来。又问:“如今有六个多月了吧?”

谢昭宁在旁看着,每每看到母亲和大舅母在一起说话,她总觉得十分温馨舒服,很喜欢同二人待在一起。她正一边听母亲和大舅母说话,一边绣着手帕。

姜氏还没答话,谢煊则端着盏补汤进来了,说道:“还差三天就七个月了!”

盛氏又笑了笑,站起来同谢煊见了礼。只见谢煊对姜氏嘱咐道:“我要去衙门了,这补汤你且记得趁热喝,宋院判说过,冷的是决计喝不得的。”

他额上还带着些许炭灰,说话却是一本正经的。姜氏拿了手帕,让他略低下头来,给他擦去额上的灰,笑了笑道:“知道了,你去就是了!”

谢煊同盛氏拱了拱手,又嘱咐谢昭宁好生照看姜氏,才出门去上衙门了。

盛氏见谢煊走了,就问昭宁:“这药都是你父亲亲手熬的?”

昭宁说道:“原是含霜在熬,有一次父亲看到了,说她熬得太快了,出不了药效。父亲就亲自示范了一次,后来就是每次都父亲熬了。”

盛氏眉梢微微一挑,就对姜氏道:“我以前瞧着谢煊,总觉得他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经了这一次的事,倒是看得出他待你的真心了。”

姜氏却给盛氏使眼色,昭宁还在呢,盛氏怎么直接说这些!

盛氏却道:“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也太小心了些,叫昭宁多知道些,以后才不会被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