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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浣花堂, 夜已经深了,昭宁脱簪沐浴后坐在朝着庭院的书房里,看着月光洒落在庭院之中, 花木仿若蒙着一层柔和的银纱。桌台上的灯笼也静静地亮着,透过红绉纱散落柔和的红光,落在书页和窗棂上。

昭宁仍然觉得心跳如鼓,手心发麻,还没有从白日之事中恢复过来。

师父竟然就是庆熙大帝, 是她崇敬了两世的人!

她当时面对师父的时候好似觉得已经接受了, 但是现在回到家中静静想来, 仍然好似梦境一般不真实。以至于从晚膳到现在浑身一直是轻飘飘的。

她拿起桌上放着的一本《庆熙本纪》, 这是她在西平府时就买下的, 回汴京时也将之压箱底带了来。打开第一页, 是一张君上登基时的画像,里面的青年严肃端坐, 着通天冠袍,但与那药王庙中所塑的师父的金身像一般, 看不出与师父真正的容貌有半分相似, 亦没有君上十分之一的英俊出众。

所以也不怪她虽崇敬君上这么久,也与师父相处了这么久, 却是一点都没有认出来, 是这些人画得有问题。

她又翻开第二页,只见上书:‘崇兆十三年,娘娘梦金龙入怀, 十四年六月初七, 圣人降生,高祖圣人赐名翊, 及三岁封世子。圣人天资聪慧,三岁识千字,八岁能做赋,十二岁文武贯通……绍和元年赐封太子。’

他的一生都是落在纸上的,甚至会有起居舍人每日专门记录他的言行,一言一行皆是史书。这段文字她不知看了有多少次,但如今看来又有不同的感受。好似这些简单的文字都活了过来,向她简短描绘了君上的童年,是在如何众星捧月、大势所归之下长大的。

昭宁看向那个‘翊’字,为避君上名讳,减去两点来书写,师父名‘翊’,仿若有温文尔雅,前程远大之意。赵翊,赵翊,原来师父的真名是这二字,虽极是简单,不知为何却念起来很是好听。这样好的名字是无人敢念的,他的名字落于纸上称‘圣人’,群臣百姓称‘君上’‘官家’,日后史书称他为‘庆熙大帝’,而她称呼他为师父。

昭宁将书放开,又拿起了师父之前写给她的信。

一展开,仍然是一手飘逸又兼具筋骨的字入眼,她是看不出师父写的什么字体的,只知道好看。日后要不悄悄照着这个字体临摹吧,她实在是嫌弃自己写的字难看,倘若能得师父十之一二的精髓,她的字也能拿出去见人了。

昭宁慎重地将师父的书信夹入了书中,放在旁侧的小抽屉中,准备从明日就开始照着师父的字体临摹,能写一手同自己偶像一般的字,该是何等幸事!

必须要睡了,这些天忙着琼林宴,药行的事还没有处理,明日必须要做了。

昭宁让红螺和青坞准备铺床就寝,两个人也都在走神,明明该铺两床冬被,都铺成了一床。昭宁笑了笑,知道二人今日也被吓傻了,毕竟传说中的人物这般突然出现在眼前,没有不傻的。

虽然对自己的女使十分信得过,但昭宁还是叮嘱道:“今日的事,一个字都不可往外说。”

青坞认真道:“娘子放心,奴婢们知道轻重,定是一个字都不往外说的!”

昭宁安寝了,青坞和红螺才放下了帷幕,将屋内的烛台都吹灭了。

但即便吹灭了,明亮的月光照进屋中,还是一片清辉。

昭宁一时还没有睡意,她睁开眼看着千工床顶精致繁复的雕花,突然又想起了阿七,师父就是君上,这样的喜事让她十分高兴。如果再能找到阿七,此生便是真的死而无憾了。

她对阿七究竟是什么感情呢?昭宁以前她想过,若是能找到阿七,就是与他相伴一生她也是愿意的,毕竟两个人曾经在荒院中那样的相依为命,那样的温馨。不过为什么,她面对师父,也会有脸红心跳之感呢,难道是对偶像的尊敬所导致的?应是如此吧,毕竟谁人面对自己的偶像能够平静呢。

昭宁心里胡乱地想着,伴随一片融融的月光,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昭宁去了母亲处,见药行的掌柜们,两三日没有处理了,许多事堆积如山等着跟她汇报,需要她拿主意。

经过一段时日的调养,姜氏的身子好了不少,脸色也越发红润起来。隔着帘幕,昭宁在外面处理药行之事,她就乐得清闲,同林氏一起和钰哥儿玩耍。

钰哥儿已经快四个月大了,孩子长得极好,粉雕玉琢如同一只雪娃娃。现在他会抬头,会笑,会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若是拿东西逗他,便会伸手来抓,因此比原来更好玩些。林氏拿着只拨浪鼓逗他:“钰哥儿要不要呀,要就喊一声二伯母呀!”

钰哥儿伸手来抓,可林氏又叫他抓不到,一开始钰哥儿还咯咯地笑,几番下来钰哥儿有些着急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林氏看逗得过了,连忙把拨浪鼓给他:“不哭不哭,二伯母给钰哥儿!”但是也没用了,他拨浪鼓也不要了,姜氏将他抱起来哄,他却还是哭得伤心,嘴里呀呀地叫着,扭着头仿佛在找人。

姜氏有些无奈了:“昭昭,快来,快来哄哄这小子,小气鬼,逗不得他!”

昭宁正在听葛掌柜汇报药行的生意蒸蒸日上,而蒋余胜家所属的何氏药行却入不敷出,濒临倒闭。葛掌柜问她是否要再开分行,她说暂时不必,眼前不宜将摊子铺得太大。就听钰哥儿在厢房中哭了起来,她见也处理得差不多了,让葛掌柜们先退下,匆匆进了厢房中。

一看到她,钰哥儿立刻歪了身子,一副要朝她扑过来的样子。

昭宁连忙把钰哥儿接住,孩子立刻软软地靠着她,身上是一股好闻的奶香,抽抽搭搭地渐渐不哭了。但还是很委屈地靠着她抽噎,小鼻子红红,黑葡萄的眼睛被泪水洗过越发莹润,看得昭宁心都化了,亲了亲他的额头:“坏钰哥儿,没个消停,就不能等姐姐先处理了事情!”

姜氏是无言了,平日里她还是能哄得住钰哥儿的,哭得厉害了就必须昭宁哄,她喝了口茶道:“我看你若是嫁人了,他该怎么办!”

林氏笑道:“这好办,让昭昭把这小子一同带着嫁过去,爱哭鬼!”

一席话把姜氏也逗笑了,去拧钰哥儿的小鼻子。钰哥儿被姐姐抱着就不哭了,见大家笑,他也咯咯笑了起来。

昭宁也无奈笑,她可一天到晚要忙死了,钰哥儿就是雪上加霜。可偏偏她也爱这小不点得紧,都不忍说他一句半句的。

她也道:“你可听到了,长大了可不能这样爱哭了!”

三人正在景芙院中围着钰哥儿热闹说话,这时候,外面却响起了锣鼓吹吹打打的声音。又有迎接之声,家里很是热闹,仿佛来了很多人一般,姜氏抬起头看:“发生什么了,府里今日有什么人来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