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听泉山庄建造在深山之中,苍天大树遮天蔽日,又有溪水潺潺,在闷热的夏季也令人倍感凉爽。
经受不住酷暑的沈芙来到这里,终于觉得舒适了许多,掬一把清凉的溪水,将人浑身的燥热都驱散。
虽地处僻静,深山之处,但周围布满了重重守卫,猛兽一类根本无法闯进来,倒是偶尔会从林子里钻出一两只野鸡和松鼠。
方嬷嬷是抓野鸡的一把好手,野鸡一钻出来,青芦青黛两个婢女都被吓得四处逃窜,只有方嬷嬷,看准了时机,一个健步冲上去就抓住了。
青芦青黛立刻惊叹地拍手叫好。
抓住野鸡的两翼,方嬷嬷笑着说:“以前家里抓鸡都是我来,小菜一碟。这种山鸡最是美味,等会儿我烧水拔毛炖了,给大家加餐了。”
沈芙刚兴奋地应好,就听方嬷嬷说:“芙儿你有了身子野味就不能尝了,嬷嬷给你顿了参汤。”
沈芙如今的饮食是王府严格把控的,定制了食谱,每日都会有不同营养补身子的菜品。其他的东西没经过允许的,轻易不能让她吃。特别是这野味,身上不知带了些什么,平常人吃了还好,沈芙怀有身子,是万万不能吃的。
与美味无缘的沈芙颇为失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怀个孕真是麻烦,什么都不能吃。
不能吃野鸡,便又聊起了别的。
……
燕瞻站在窗前,窗户半开,日光随着带着溪水清凉的风吹进来,耳边传来一阵愉悦的谈话声。
来了问泉山庄,撇去躁热的烦闷,他的妻子总算是心情愉悦了些。
燕瞻虽告了假,但堆叠而来的军务依然需要他处理。
另外济阳那边也传了密信过来。
青玄站在下首,恭敬道:“济阳暗卫访查过周边的村落和赤脚大夫,都说二十二年前未曾医治过一个掉下悬崖的年轻女子,更没有听说过什么姓文的。”
时间实在是太久远了,线索几乎消失殆尽。除了那个掉落山崖的年轻女子,文氏全族被灭,而如今连这条线索的探查也几乎查到了尽头。
似乎到了山穷水尽之地。
燕瞻看着溪边走过来的倩影,目光深远。
片刻后只道:“让暗卫一一排查二十多年前所有进入泽阳各个村落的年轻女子,包括那些名义是外乡来探亲的。”
文氏既是流放,又遭到刺杀,必定会掩姓埋名,去查文氏自然查不出来。
青玄刚道了声:“是。”
外面就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夫君,我可以进来吗?”
燕瞻应声,沈芙推门探出个脑袋看过来,怕耽误他们议事。
青玄很有眼色,连忙道:“属下先行告退。”
等青玄离开后,沈芙才走了进来,“你议完事了?”
“嗯。”燕瞻从窗前转过身来看着她,她如今已经怀了四个多月了,原本平坦的小腹圆润凸起,有了小妇人丰熟的韵味,营养补得好,小脸粉润有光泽,精神看上去也很是不错,让燕瞻少了些忧心。
“不是要去溪边乘凉,怎么又回来了?”
说到这个沈芙就一阵气闷。
怀孕了真是不方便,这个也不许,那个也不让。冰饮不让喝,野鸡不让她吃,溪水也不让她下。实在是太无聊,她就干脆回来了。
“不好玩。”沈芙走到书案边,转头笑吟吟地看着燕瞻,“夫君现在可闲暇了?”
“怎么?”
沈芙直接拿起了笔,理所当然地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我练字总是练不好,想来也不是我自己的原因,可能是没找个厉害一点的老师教我。夫君既然闲暇,就教一教我怎么运笔吧!这样我的字一定能突飞猛进的!”
自从怀孕后,沈芙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都敢理直气壮地要求燕瞻了。
大概是因为燕瞻最近一直的好脾气,什么都顺着她。加之沈芙这个人就是得了些颜色就开染坊的人,自然得寸进尺了。
“若人人都能有你这样‘开阔的心胸’,想必人世间会少很多自苦的人。”
练不好字,从不怪自己,就怪没有好老师教她。孔夫子道吾日三省吾身,她倒好,遇事先从别人身上找原因,绝不自省。
燕瞻这句话不知是夸还是讽,沈芙笑眯眯的完全不在意,管他什么意思呢,她就当他是在夸她了。又催促了一声让他过来教她。
燕瞻走到了她身后,见她已经蘸了墨,低头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一个圆滚滚的‘芙’字,比起一开始她的字,确实有了进步,至少能有一点笔锋了。
但也不多。
沈芙写完转头期待地看着燕瞻,等待他的评价:“怎么样?”
“尚可。”燕瞻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说,“只握笔不够稳当,所以行笔不够流畅。”
得到这个评价,也在沈芙的意料之中。
毕竟燕瞻从来不会大力批判她的字,比起批评,他对她走的好像一直都是鼓励的路线。估计也知道她是个受不了什么批评的人吧。
燕瞻调整了一下她握笔的姿势,“手腕稍稍抬高。”
沈芙听话地调整了一下。
又认认真真十分专注地写了个燕字,抬眼一看,似乎还是没什么起色。
燕瞻:“字形结构要把握好,上下结构形要稍高,左右结构体要稍宽。”
沈芙记下要点,又认认真真写下好几个字。
燕瞻看她神色认真,继续道:“想要写好一个字,除了字体形状还有意,不能单单生硬写下横折撇捺。”
沈芙继续写。
一炷香过去,沈芙已经写完了一整张的字,抬起头,仔细对比她写下的字,完全没有改进一点。大概是孕期的原因,沈芙的耐心不太够,脾气也不太好,见状立马来了气,不耐烦地丢下笔就不想练了:“太难了,我不练了。”
练不好就及时放弃,是沈芙的另外一个美好品德。
丢下来的笔,墨水直直溅到了燕瞻的手背上,划下一道黑色难看的痕迹。
燕瞻薄唇抿了抿,脸色与这墨水一般黑。
才写了一张就不想练了,他这个学生的毅力也太稀薄了些。
燕瞻很少有耐心教人,也很少有人值得他耐心去教导。
她却早早地打了退堂鼓。
慢慢深呼吸了一口气,燕瞻将手背的墨水擦掉,又拿起笔,蘸了墨放进沈芙手里让她拿好好,接着直接握住她的手背,在纸上一撇一捺写下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