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也正因着吴由这话全然不曾留有余地, 所以他来到谢行玉营帐外头请人的时候才这般坚持。
即便被谢行玉拒绝了,也依旧不肯离开。
这会儿见谢行玉当真从营帐中走了出来,他也算是能稍稍松一口气了。
其实在军中这些时日, 稍稍有些眼力见的都能瞧出来吴由与谢行玉之间并不对付。
两人似乎在许多事情上都有意见相左的时候,表面上看起来关系依旧和谐, 但实际上却对彼此都有些不满。
而吴由原本便是圣人钦定的主将, 即便如今局势变幻,可这西山大营的人大多都还是认同他这一身份的。
所以无形之中,谢行玉总还是矮吴由一头。
这也便是为何吴由可以在这时辰召谢行玉过去议事,而谢行玉却不好拒绝的缘故了。
引着谢行玉过去的路上, 那人还是战战兢兢地, 生怕谢行玉会怪自己坏了他的好事。
好在谢行玉并未有责怪他的意思,只是在快到吴由营帐之时随口问了一句, “吴将军可有说到底是有何要紧事?”
他自然是答不上来的,只能摇头道:“吴将军只令属下来请将军过去, 并未明言具体是因着何事。”
谢行玉一点头, 也确实是没再多问了。
等到了吴由营帐,这人先进去通传了一声,片刻之后便再出来将谢行玉引进里间,又给二人添了茶水后才退了下去。
营帐中只余吴由与谢行玉二人,谢行玉便也没再伪装,直言问道:“吴将军这个时辰唤我过来说是有什么要紧事, 眼下我已经来了,吴将军便直接说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吴由看向谢行玉, 道:“上京传来的消息,圣人熬到如今, 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谢行玉皱眉,“殿下那边好似不曾收到皇后娘娘的消息。”
“皇后娘娘到底还在宫中。”吴由冷笑一声,“眼下圣人病倒,太子可是手握大权之人,他若是不给机会,皇后娘娘的信还能往外头传吗?”
谢行玉的神色凝住,确实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可片刻之后,他又狐疑地看向吴由,“吴将军这消息……是从何而来的?”
隋璟都还不曾探知的消息,吴由怎么就有本事先知晓了?
吴由听出谢行玉语气中的质疑,又是嘲讽一笑,“自然是我手下的人费尽心思在上京打听来的,老子如今与你们合作,就是将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一举一动自然都要谨慎小心,无论是打听消息还是别的,都用尽了法子去将事情办妥!”
说罢,他意有所指地看了谢行玉一眼,“不像是谢将军,嘴里说着要为三殿下谋天下,实际上啊,早已陷进了女子的温柔乡!”
吴由这话说得不好听,可谢行玉却仿佛被噎住了一般,着实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语来。
说到底,若不是因着江奉容,他甚至不会踏上这条船。
但事到如今,不管最初到底是为了什么,既然已经上了这条船,就已经别无他选。
若不想最后落得满门处斩的下场,到底还是得用些心思。
见谢行玉不说话,吴由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他道:“谢将军,我知晓你也是个有本事的,只是最近这些时日我瞧你一门心思都已经扑在了那个江小姐身上,这实在……”
说着,他又是叹气,“我们到底是一条船上的人,什么私仇私怨到了如今也已经是没了计较的必要,只是想劝你一句,眼下还是大事为重,等我们将三殿下送上那个位置,便是有从龙之功的重臣,往后,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啊?”
谢行玉无心与眼前人解释他对江奉容的情意有多深多深,毕竟军营中前些日子就已经来了个阿嫣,他即便再如何用心解释,吴由应当也是不会相信的。
所以他只得点了点头,道:“明日我会与殿下说明的,等婚事之后马上便启程回上京。”
“好!”吴由拍了拍谢行玉的肩膀,“今日能与谢将军将心底的这些话说开也是不易,谢将军若是不介意,今晚咱们就再好好聊一聊,如今上京这局势动荡,我也正想听听谢将军的见解!”
吴由都如此说了,谢行玉自然是不好开口拒绝,只能勉强应下。
如此,他们谈着谈着,天边月色渐渐稀薄,等它只剩下一道浅浅的月影时,金乌的光亮从云层的缝隙中洒下来。
天亮了。
江奉容昨夜却是枯坐了一夜。
谢行玉虽然已经离开,但她却无时无刻不担心着他会再度回来,而且明日的大婚更是她想不到法子能躲过去的。
她其实有起身悄悄看过营帐外边的景象,虽然谢行玉离开前警告过她,可她心里自然还是希望能有离开的机会。
唯有离开此处才能彻底了结此事。
但她掀开帘子的一角,却瞧见外间来来回回地多了好些个巡逻的守卫,一个个的都精神头十足,甚至就在她营帐门口还如木桩子似的立着两个守卫。
瞧见这般景象,她只得无力地松开了那帘子,知晓今夜自己时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了。
便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等天色微晓,外边便已经有了动静,一妇人模样的女子端着嫁衣首饰,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姑娘已经起身了,快过来洗漱罢,时辰差不多了,该给您梳妆打扮了。”
江奉容瞧她的模样应当是附近那城镇中的人,毕竟如今她是在军营中,里边一般是不会带着有梳妆手艺的妇人。
便是谢家人过来时,谢夫人与谢嘉莹身边都只带了个贴身婢子,她们既是偷偷从上京离开的,自然不能阵仗太大,免得惹人注意。
如此,便也只能从附近城镇中寻了这一妇人过来帮忙了。
江奉容无心为难她,便起身洗漱换衣,而后坐在了梳妆台前任由这妇人摆弄。
那妇人见江奉容面上并无喜色,只以为她是因着要嫁人了,心下实在紧张,所以才不见半分笑意,于是便与她闲谈起来,“姑娘这可当真是好福气啊,听说你的夫君可是这军中的大将军,威风凛凛的人物,这心思又是细腻的,虽然是在军中办的婚事,但却事事都安排得周到,唯恐姑娘受了委屈,这可实在是难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