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能见度
李诀把门关上后,房间里静极了。
而这静和余哲宁房间里的静谧不同。贺屿薇以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垂手站在原地。
她已经从墨姨嘴里知道余温钧想打发她离开。唉,明明强迫自己来到这里的人是他,但是,他也同样能像丢垃圾一样抛弃自己呢。
今天应该是她的豪门寄居生涯里最后一天吧。
贺屿薇叹口气,也不知道心里什
么滋味——“抬起头。”眼前的男人轻声说。
这是一个绝对的,命令。她惊醒般地对上那对眸子。
余温钧的声音总是很……低沉冰冷,但奇怪的是,又同样很令人安心。
他明明让她看着自己,却翻了翻旁边公文包里的文件,接着,从中找到一份文书放到桌面。
“来,翻译一下它。”他的指示很明确,却不解释原因。
贺屿薇莫名其妙地双手接过来。
那是一份用英文写就的合同补充条款,密密麻麻的,边角有着保密水印,上面的内容大西洋某岛国的赌城建设翻修和股份分配补充条款什么的。该合同的仲裁庭择定在伦敦,而里面的企业是来自开普敦什么的投资公司,反正掺杂着一堆法律和经济的专业术语,还有大写的地理名称。
贺屿薇简直是结结巴巴的,硬着头皮,半猜半蒙把大概意思说了。
余温钧不置可否地听着,而那根钢笔,在他的手上很轻松流畅地旋转着。
他再递来一份文件。
这一次文件上面的内容简单很多,介绍中非合作能源开发的投资分红项目,句式依旧简单,但也都是商业专用词汇。
感觉就像参加一场英语面试考试。而考官自然就是余温钧。
贺屿薇绝对不是学霸。
她的英语,在各个成绩里相对出众那么一点。此刻,她感觉到自己大脑开始发出无力地呻吟和喟叹。唉,余温钧做事真的好奇怪,他就不能干脆把自己扫出家门吗?为什么要折磨人嘛。
但余温钧拿起手里第三份文件,却没有交给她。
他从书桌后站起,转身坐在沙发后对着她勾了一下手指。
贺屿薇迟疑着坐在他对面的沙发,当然了,她的屁股也只敢沾着一点点。
“我不会送走你。”他平静地先说结论。
贺屿薇也不禁呆了呆。
明明很想离开这里,可是,她想到离开,脑海里第一时间跳出的却是余哲宁轻轻抚摸额头的温暖触感。自己居然有一点点舍不得余哲宁了。
她也想……继续照顾他。
这是很逾越的想法吧?
贺屿薇出神的时候,对面的男人也没有闲着,用桌面上摆放的精美茶具,泡了一壶红茶。
这个古怪兄长日常的气场极强,泡茶的姿势却有着一种无懈可击的高雅。贺屿薇对红茶的了解不足矣发表看法,却也能看出他的手法娴熟且极为讲究,远甚墨姨。
明明是不合时宜的时间,她却忍不住仔细地开始研究他的脸。
余温钧穿着花衬衫,但扣子也规规矩矩地系到最上一扣,歪着头没有表情的时候,有一种对世间不闻不问的精英般的残忍气质。
这张面孔,她越看越觉得似曾相识。
贺屿薇茫然心想,也许在比那晚在农家乐的四合院门口前,自己更早地见过他呢。但,什么时候?她头痛欲裂,想不起来了。
余温钧随后递来一杯红茶,居然是给她泡的茶。
贺屿薇赶紧摇晃着先站起来。
她诚惶诚恐地接过像鸡蛋壳般轻薄的杯子和茶托,原本不敢喝,但在他的犀利目光中,还是硬着头皮轻啜了口。
极为舒适的野韵花香入喉。
清冽、贴心,甜美的蜜香冲开她连续多日因为高烧而阻塞的干涩喉咙。啊,不是错觉,这绝对是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茶。
贺屿薇一仰头,直接就把这杯茶喝得见底。
余温钧便耐心地再为她续了一杯。
眼前的小孩牛饮般喝了他足足五杯、价值万元的顶级金骏眉后,紧握在膝盖上的瘦弱双手才能停止住颤抖。
她的身体因为茶水而变得温暖起来,终于也敢在沙发上坐稳身体。
余温钧低着头,拿旁边的茶巾把桌面上的水渍擦净后重新开口:“龙飞说他知错了。那么,他有向你道过歉吗?”
贺屿薇继续捧着茶杯,很轻地点了点头。
余龙飞来过她房间,囫囵吞枣地说过一句“别生气”什么的,虽然这里面不包含一丝诚意或后悔,而不仅如此,她所珍惜的英文字典也被毁了……
但是,贺屿薇并不想为这种事告状。或者说,没用的事情也不需要做。她不相信有人为自己出头。
余温钧却没放过这个问题,他凝视着她:“龙飞道过歉了吗。是,还是没有?”
这个兄长似乎无法容忍被无视呢。贺屿薇感觉沉默久了他会不高兴,她只好对上他的目光:“道、道过歉了。”
余温钧没再说什么,低头喝自己的那杯茶。
她能明显感觉出他不置可否的态度。恐怕,余温钧也根本就不信她敷衍的回答。
贺屿薇也不敢主动多嘴。
过了会,余温钧重新开口:“想不想要一个英语私教?”
话题转换得未免有点快。贺屿薇有点混乱地想着“看他眉毛那里好像有道浅浅的刀口,是之前切大脑手术留下的痕迹吗,不过那好像是灯光阴影”边困惑地重复他的话:“唔……私教?请问是什么意思?”
“你虽然没有读完高中,英语水平却还可以,词汇量也掌握得相当不错。这说明英语是你的兴趣或强项。如果你愿意,我会找一个大学英语老师每周为你进行英语的深度补习。当然,补习时间不会占用原本的假日。一定要说的话,你每周还多了一日的休息时间。而你上课的那天也不需要照顾哲宁。”
她呆呆地听着他说话。
等一下,余温钧怎么突然就提出请英语私教的事啊……
贺屿薇歪头盯着他的花衬衫,足足花了一分钟试图理解对方的意思,突然间,灵光一现——难不成,这位兄长是在为弟弟推她进泳池的事作出补偿吗?
呃,有钱人的补偿应该是继续狂甩金钱,余温钧为什么要标新立异地提出要让她上英语课呀?
贺屿薇从来跟不上这位兄长脑回路,也不乐意去上什么“英语私教课”,赶紧说:“我退烧了,其实身体已经没什么事。而且,也谢谢您及时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