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西风槽
快到腊月,贺屿薇被余温钧带到他父亲家。
路上的时候,他提前预警几句。
“在他们家,我会说一些场面话,”余温钧说,“那些话不代表我内心这么思考,而是想看看别人听到我的话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如果那些话是和你有关的,不要当真。”
贺屿薇问这是在他们面前演戏吗?
“也不是演戏,那是真正的我性格里的一部分。”
贺屿薇内心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佩服他。她情不自禁地说:“无论你露出哪一部分,我都喜欢。”
余温钧稍微沉默了一下,转过头看着小姑娘。
贺屿薇说出来后,自己张口结舌。她太吃惊了,就好像一个万年恐高症者毫不犹豫地跳下万丈悬崖,那么轻轻松松的,就做到了。
他柔声说:“再说一遍。”
余温钧的呼吸洒到她的嘴唇,抚摸着她的耳朵和脖子,她细如蚊蚋地说:“靠得太近了。”
他用目光敦促她。
贺屿薇的手比他紧紧地握着,余温钧目光里的热度让她内心深处有一种什么东西在膨胀,又好像剧烈咳嗽的时候,咽下一口酸甜的东西。
她到底结结巴巴地说:“你不用担心我。”
余温钧凝视着她,似乎在很仔细检查她眼睛里的感情。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黑色丝绒首饰盒,惊鸿一瞥,那似乎是戒指和项链两件套。
余温钧从里面挑出一条细长的钻石项链,流光溢彩,看上去价格不菲。
他为她戴上,又顺手重新帮她把鬓边的刘海儿弯到耳后。
“牢牢记住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还有,哲宁今晚也在场。”
——等一下!什么?
这时候,车已经在胡同前停稳。余温钧先下车,他挥开司机,替她拉开车门。
寒风凛冽中,余温钧对她伸出手:“今晚打扮得不错。”
贺屿薇穿了一件定制的丝绒旗袍,新中式风格,银蛇、牡丹和墨竹相间的刺绣图案。调色温和,风格过于富贵成熟,她自己看不下,从那堆MIUMIU发饰里找了马卡龙配色的漆皮发带戴上,才符合她的真实年龄。
贺屿薇恼火地把自己的手藏在背后。
余温钧的做事其实是有极其霸道的一面,别人总要配合他的节奏,而且——他做事很双重标准。他不是保证过不提他弟弟了吗?
说不上什么心情,她越来越不想到见余哲宁。
余温钧说:“我确实也是坐在车上时才知道这事的。无论如何,我今晚还是想带你去见一下余承前,毕竟,他是我父亲。来,手给我。”
贺屿薇还是不太高兴,他走上来搂住她的腰,硬是把她带进小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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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承前至少见过贺屿薇两面,但是,他根本就不记得她这种小虾米。
一进来,她就能感觉到自己正被两个人严苛地审视着。
老爷子的目光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了一遍,之后,也就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片儿汤话,什么河北人性格实在。
汪柳在旁边笑吟吟地说:“往北京输送劳工的大省么。前段时间,我家刚辞掉了一个年轻小保姆,叫小陆,也是秦皇岛那边的人。好家伙,一个没留神儿忘关保险箱,里面美元少了,我差点报警。”
余温钧将他和贺屿薇的大衣交给佣人说:“汪阿姨说的对。钱是小事,只要没有和有妇之夫在一起,算不得‘偷’。”
汪柳脸色一冷。
“爸,这是贺屿薇,我女朋友。”余温钧简单介绍,随后脸色一变,直接斥责起他身后的贺屿薇,“薇薇,怎么没主动跟阿姨打招呼?我在路上怎么跟你介绍的,她就是我的继母,叫一声小妈。”
余温钧在路上可什么都没说。
贺屿薇硬着头皮叫了声“您好”,余温钧转而跟余承前说:“爸,这段时间一直应酬,我嗓子不舒服。今晚就不陪您喝酒了。”
余承前应了。
汪柳气得红唇微抖,嘴上和气地说:“二爷口味太挑,我们这厨房还得准备一会。大人聊天,让小贺去跟不懂事的小孩子们玩吧。”
“哲宁呢?”余温钧又问。
余哲宁比他们先到,正和余凌峰在旁边厢房里玩电子游戏。
两个人面容冷峻,各自把游戏手柄按得叭叭作响,而大屏幕里两个人物也正用涂料疯狂地喷射。
听闻贺屿薇来了,余凌峰狂奔到眼前跟她打招呼。
余哲宁紧跟余凌峰走进来。
余温钧正和余承前闲聊,在他旁边的太师椅上,贺屿薇正规规矩矩地坐着走神儿,跟个小媳妇似的。
余哲宁心中冷笑,但还是对着他们的方向挥了挥手柄,勉强叫了声“哥”。余温钧面容不改地应了。
贺屿薇一直垂着目光,却看到余哲宁手里攥着的手柄有些眼熟。
她盯着看几秒,随后想起来,这是她去年送他的圣诞礼物。
贺屿薇不禁抬起头,余哲宁正好抓住是时机和她对视,对她温柔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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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承前家的餐厅很大,但不像余家总是布置鲜花,四合院里总觉得有一股木头味。
往常的坐席排位,余父坐在桌首,继母坐在桌尾。余温钧和余哲宁分别坐在父亲的左右两侧,余凌峰则随意挑个剩下的位置坐。
但这一次,余哲宁上前一步抢走余温钧的习惯性座位。
余温钧看了看弟弟,倒也没说什么。
贺屿薇则被余凌峰缠上,他热切地跟她使眼色:“坐我旁边,坐我旁边。”
余哲宁已经直接坐在余承前的左边座位上,他冷冷问余凌峰:“除了一起上过高中,你俩关系很亲密?”
余凌峰笑着说:“……也不是关系好,我就想坐在小姐姐旁边嘛。”
余哲宁挑眉:“你的高,中,同,学,现在是我哥的东西。注意保持距离,我哥最讨厌别人碰他东西。”
余凌峰很烦:“别老是高中高中的,我上高中怎么了?你比我大几岁?”
他俩一言一语地杠起来。
贺屿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余哲宁明明是在帮自己,好像把局面搅得越来越混。
余温钧沉声开口:“凌峰,快过年了,进门的时候跟爸好好打一下招呼,等他允许你坐再坐。这点礼节还是要有的,不要半大小子忘记老子。”
余承前从骨子里热爱在儿子们面前摆出一家之主的尊贵派头,一听这话,他抚摸着胡子,说:“有道理,跟你大哥学点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