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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白茸没有再在人间停留太久。

随着改朝换代,上京白家早早已经没落成了寻常百姓,后代已经看不太出白家人外貌的影子了,她在上京绕了一圈,世事易变,对于妖仙而言一晃而过的日子,对于人间是漫长的山河移变的时间,她爱过的,恨过的,都这样在时间里了无痕迹地消磨了。

连带着,她作为白茸的痕迹。

白茸再度回了九重霄。

那一次被沈长离掳走后,她又径直去了人间,再也没有回过九重霄,没有回过自己的灵玉宫。

原本以为会看到一派门可罗雀的景致,却不料宫中很是热闹,她还没进门,便撞见了芙蓉。她似是知晓她今日要回来一般,带着牡丹与菖蒲几个花令仙子,给她接风洗尘。宫中人事都没什么变化,从前仙帝送给她的人,包括被她留在了九重霄的那一对双生子也都在。

仙帝帮她处理得很好。

芙蓉甚至不知道她被沈长离掳走过的事情。

只以为她下凡处理俗物了。见她如今香火这般鼎盛,也觉得她下凡这一次非常值当。

“这段时间一直落雪。”芙蓉说,“天气怎么这样?”

“都是那些妖怪害的,现在出去布花都麻烦了。给娘娘明儿宴上备的芙蕖成色比上次的差远了。”

九重霄维持着温暖如春的气候,常年不雪,这段时日,一直不是下雨就是下雪,花神的差事更不好做了,芙蓉一直担着给王母送花的差事,要挑出最新鲜娇嫩美艳的时令鲜花送过去,这段时间也是废了一点心思。

说完这话之后,芙蓉瞧见,正在清池边打坐修行的神女睁开了眼。

她侧影很是柔美。乌黑的发丝中有几缕编成了辫子,结着浅绿色的丝绦。衬得那瓷白的面容端庄、鲜妍又美丽。有一丝神像的端丽肃穆。

“现在,九重霄上还有宴会吗?”她侧眸问芙蓉。

“明日是传统的花神节。”芙蓉看她,愣了会儿神,还是回道,“是老传统了,毕竟,也不好取消。”

“况且,还有玄古大阵呢。”她语气又放轻快了些,“他们进不来的。”

外头妖军压境,黑云重重,九重霄气温降低了许多。气氛比起往日也终于多了几分紧绷,只是因为有玄古大阵的存在,许多自小生活在锦绣里的仙门氏族并没有意识到多少危机,该做什么的依旧做什么,只是在交游宴会的时候多了一道骂这些妖怪的环节。

玄古大阵有了上万年岁月了,在主阵上,还有曾经最精锐的神族仙族遗留下来的小法阵法叠加,形成了今天的玄古大阵,南天门外一道固若金汤的守备。

仙阵本便能压制魔,况且,守比攻要简单许多。

只要能驱动阵法,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打进来。

毕竟,也这么多年了。

那一位妖皇被传得神乎其神,却始终没有真的打进来过。

芙蓉的想法很正常,能代表九重霄大部分小仙的想法。

司木从前便是九重霄的文职,不参与争斗,上上下下,都不擅长且不不喜欢打斗。

白茸想起自己在人间,在妖界见识过的景象。

也怪不得,那些在泥泞中挣扎的人,会如此渴望云上的极乐。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拂动水面,指尖滑落下了一滴水珠,手指削葱一样细白,神态倒是很平静。

芙蓉也不知晓自己是哪里说错了话。

只觉得从凡间回来之后,神女性子似乎就变得很奇怪了,温和倒是依旧温和。

只是比起从前清澈的溪,变得更像是一汪乌黑的静水,丝毫没有波澜,也看不到水下到底是什么。

“韶丹现在还在九重霄吗?”她从水莲上起身,雪白的足尖点过水面,没有留下多少涟漪、两个仙侍给她披上了那一层雪纱色的外裳。

她点了点自己手下花神,只来了十一位。

韶丹位置自然而然空缺了。

白茸从前不怎么关心这种事情,眼下也只是看了看,随口问的、

灵玉宫中的花神,因为从前韶丹的事情,除去芙蓉外,其他几位花神与她关系都很平常,从前她性子太温和了——现在,这温和里头,好似多了一点含而不露的奇异锋芒。

仙帝的遗诏中刻意提到了她,甚至公开表示,把自己传承给了她。

她现在在九重霄地位很奇异,至少,那些从前敢在她面前摆脸色的小仙都消失不见了。

被白茸视线这样蜻蜓点水般一点,小梅分外不自在。

她说:“神女,韶丹现在与她道侣隐居在月台山,已经离开九重霄了,她现在又怀孕了,以后,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她们也不知道韶丹去找的新情郎到底是谁。只是,如今韶丹看起来过得幸福,她们也开心。之前她在仙界那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实是太难熬。

道侣?

白茸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追问,小梅几人才肉眼可见放下心来。

夜间。

她回到寝宫中,瞧着外头月色,忽然发了兴,吩咐一个宫娥。

“你去把往世镜拿来。”她吩咐,“我瞧瞧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往世镜是灵玉宫中的法宝,可以看得人间景色,原本是为了布花所用。

倒是没想到,第一次做了这用处。

她心念着月台山。

镜中景色一点点清晰起来。

月台山山青水秀,景色宜人,山顶有一间小小的院子。

不远处,一个穿着灰色布衣的男人背着一捆柴禾走进了院子,男人个高腿长,容颜如玉。门吱呀一声开了,女人从内屋弹出了脑袋,她小腹微微隆起,洁白的手臂上套着一个镯子,男人放下柴禾,轻手轻脚抱着她,在她左脸亲了一口。

看清男人模样的一瞬,白茸神情顿住。

她没有做声,细长的手指托着下颌,静静看着。

沈长离从前与韶丹的瓜葛她全程旁观了,他也向来来者不拒,只是,她没想到——沈长离远离去这样的地方陪她?

白茸没挪开视线。

多看了会儿,她忽然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对。

她瞧着那男人搂住女人,轻手轻脚把她放在了那一张躺椅上。

她从未见过沈长离露出这种柔软的表情,这种表情也与他不相宜,便是他没了情丝以前也没有过。

男人放了背篓后,弯腰,拿起了靠在檐下的那一柄剑。

那一柄熟悉的剑,白茸顿住了——她许久没见过沈长离用剑了。那一柄剑她太熟悉不过了,是沈长离的佩剑。

沈长离的佩剑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人弯腰时,布衣下露出了一截锁骨——沈长离锁骨上有一颗丹朱色的痣,那一颗痣不是天生的,是某种咒术留下的痕迹,颜色时浅时深,沈桓玉从前对她提起过。这个男人锁骨干干净净,肌肤玉白,锁骨上什么痕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