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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枝 帮我沐浴

火光从星星点点的几个连成一片,呼喊声从隐隐约约到清晰可闻。

广寒仙与何宛皆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朝着火光和声音的方向而去。只是堪堪走出几尺远,他们就和举着火把的人群相遇了。

“哎呀!宛儿,宛儿!”先开腔的是何老爷,他在看见何宛之后立刻神情激动地小跑过来。“我的宛儿啊,爹终于找到你了,你有没有事啊?你受伤了没有啊,你到哪里去了啊?”

“父亲!”精神紧绷了许久的何宛,在遇见自己最亲近的人后终于忍受不住了,她直接与何老爷相拥,伏在他的肩上痛哭起来。“父亲,女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这样父女情深的场面,广寒仙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不过下一瞬,他的手腕也被紧紧地抓住了。

接着,熟悉的声音在跟前响起。“寒公子,你……”

他随着声音看过去,无疑开口的人是时易之。

其实也不用猜,这个世间暂时还记着他的,或许也只有时易之的。

可惜这点记挂也无非是镜中花、水中月,到底不堪提的虚影而已,迟早都会消失,他也并不需要。

“你没事吧?”憋了许久,时易之才终于憋出了一句这样的话来。

广寒仙扯了扯嘴角,“有事,时少爷,你碰到我伤了的地方,好痛啊。”

时易之一愣,即刻低头去仔细地看,广寒仙也被带着一起垂了头。

举着火把的百姓早已围了过来,火光照亮了周围一片,也自然照清楚了广寒仙手上的伤。

——掌心被磨破了皮,手腕被磨烂了肉,已经干涸的鲜血和与泥土灰尘混在一起,沾染了手和袖口一大片。

广寒仙自己也是第一次有时间看,没想到竟然伤成了这样。

不知道的时候还好,只是有些隐隐作痛,可如今瞧见了,他就突然觉得这样的疼痛愈演愈烈,自己的两只手似乎都要废了。

正想说些什么,哪知抬头却恍惚看见了时易之眼中也在泛光。

他顿了顿,有了片刻的失神。

然而等他再将视线过去的时候,那双眼眸中又什么都没有了,只剩火光的倒影。

是错觉,他想,是他的错觉。

既然是错觉就无需在意,于是他抛下了零星的动容,开始专心致志地喊痛。“时少爷,我的手是不是要废了?以后是不是再也不能为您弹阮了?是不是就要成为一个没用的人了?”

“不是,不会的!”时易之笃定地回答,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双手。“我带你回城去看大夫,不会有事的。”

痛是痛,可广寒仙也没着急跟他走。

“等等。”他忍着不适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我们是被拐子带来这里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现在应该还在山上。”

若说是何老爷的仇家,普通的百姓或许还不会有什么感觉,可当听到带走他们的人是拐子时,他们立刻就激动了起来。

-“前几天隔壁村说是丢了一个女娃娃,到现在还没找到,该不会就是被他们带走的吧?”

-“幸好幸好,幸好现在发现得还早,不然要酿成大祸啊!”

-“快快快,我们快山上把他们给抓了,别让他们去祸祸更多的人。”

几声下去,几乎是一呼百应,一众人立刻就开始往山上赶。

何老爷与时易之已经找到了人,自然不会再去凑这个热闹,只说等他们将人给抓住了重重有赏。

既能为民除害又可以得到奖赏,众人的热情更甚,纷纷加快着步子往山上跑。

而他们几人,转头回到了城中。

-

回城的途中,时易之一直没说话,乃至后来去给广寒仙找大夫,他都没怎么开口。

直到老大夫说让他先将伤口细致地清洗一番时,他凝成一团的,看似坚固实则脆弱不堪的情绪方匣才终于有了缝隙。

时易之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这么没出息的时候,他打湿帕子帮广寒仙擦拭的时候手一直在不停地发颤,帕子几番伸出去都不敢真正触碰,几度将碰又迅速地往回收。

“时少爷,您没做过这样的脏活,我自己来吧。”广寒仙从他手中将帕子夺过去,像是不怕疼似的在受伤的地方擦拭着。

时易之嫌广寒仙自己下手下重了,想重新拿回来。“不脏,还是……还是我帮你罢。”

广寒仙的动作一顿,微微偏头看向他,笑问:“不脏吗?”

他摇了摇头。

“算了吧。”广寒仙正回脑袋,继续给自己清理。“我自己都嫌,又腥又脏的。”

时易之还想说些什么,广寒仙就打断了他。“时少爷,您能帮我再叫一盆干净的水吗?这盆有些浑了。”

“好。”他看了几眼,还是应答着起了身。

他很是镇定地往屋外走,很是镇定地吩咐了下去,却又在店小二离开的时候有些失神地靠在了门上。

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脑子里装着广寒仙受伤的样子在走神。

走神走着走着,眼睛开始酸痛,他觉得不舒服,就重重地揉了几下。

等晚夜的凉风将那阵酸压下去后,时易之才重新回到房中。

几盆干净的清水下去,广寒仙手上的脏污和血污也彻底清洗干净。

老大夫细致地检查了几番,只说这是皮外伤,不会对手日后的动作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留不留疤老夫就不能保证了,老夫只能帮你把伤给治好。”老大夫凑近细看了几眼,随后摇头叹息。“不过看你的肌肤,怕是十有八九会留下痕迹。”

“无……”

时易之想说无碍,可才吐出一个音节,话头就被广寒仙给夺了过去。

广寒仙忧心忡忡地盯着自己的手,“那大夫你知道有什么东西可以祛疤吗?”

“嗯……”老大夫摸了摸自己的长须,“沿海地界有种用海物做的舒痕胶,京中也有一种专供给三品大官以上的香膏,老夫听闻此二者有祛疤祛痕奇效,至于是真是假就无从知晓了,最重要的是——”老大夫眼睛在广寒仙和时易之的身上扫了一圈,才慢悠悠地说:“都不便宜。”

谈到这个,广寒仙就不说话了。

而钱对于时易之来说,恰恰最不成问题。

他对老大夫作揖道:“多谢告知,不过劳烦大夫先为好友上药。”

广寒仙伤得确实不重,但是伤处却很大,最后药泥药粉一洒、细布一缠,两只手都几乎无法再动弹了。

老大夫在的时候还没如何,等老大夫人一走,广寒仙就开始叹气了。

他抬起自己被裹得紧紧的手,眉心微蹙。“坏了,这下真成了废人了,手被包成这样,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