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这手法,殿下是从哪儿学的?
不待赵氏回答,裴芸又提醒道:“但据我所知,本朝律法对女子极为不公,妻告夫,不论缘由,都需徒两年,若为诬告,则判以绞刑,且你下毒未遂之事,证据确凿,就算能处置柳奚,你的徒刑恐也不止两年,如此,你……可还想告?”
她能帮赵氏,但律法在前,有些事她不一定改变得了,若是不告,单以下毒未遂,赵氏只需在牢中度过几年,可若告了却不成,她失去的便是性命。
赵氏迟疑片刻,旋即抬眸看向裴芸,神色坚定:“告!臣妇不止是为了让世人看清柳奚的真面目,同样不希望继陈氏和臣妇之后,还有其他无辜女子落入柳奚的魔爪。臣妇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若能死得其所,即便到了地下也能瞑目。”
听得她这一席话,裴芸心下格外滞闷难受,赵氏自己备受摧残,可竟还在担忧旁人,其心之善,其意之坚,令裴芸打心底钦佩。
“你想以何罪名告他?”裴芸问道。
若仅以殴妻之罪,赵氏清白得保,可若……即便赵氏能赢下官司,世人的鄙夷冷眼与唾沫星子足以将她逼死。
因她纵然是被逼,亦已“肮脏不堪”,这或也是陈氏自尽的缘由。
裴芸不能替赵氏做选择。
可下一刻,她就听赵氏毫不犹豫道。
“如实状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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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不是男孩和女孩的性子不同,苒姐儿格外安静,不大爱哭,总是吃了睡睡了吃,特别令裴芸省心。
谌儿幼时便常是随她一道睡的,苒姐儿裴芸也想尽量自个儿带,让乳娘喂了乳,就抱到她身侧同她一起睡。
只一点难受得紧,便是她要退乳,而今胸口胀疼,尤是到了夜里,更为明显。
可想要退乳,都得熬过这段日子,生完谨儿和谌儿后亦是如此,她只能忍着。
但哪是那么好忍的,睡到半截她就被一阵阵的胀痛闹醒,抬眸看了眼睡得正香的苒姐儿,蹑手蹑脚地下了榻,正准备去浴间看看可有热水,好在胸口敷一敷,就听得角落里传来极低的一声“去哪儿”。
裴芸吓了一跳,定睛一瞧,才见太子自小榻上坐起身。
她不知太子是何时来的,看样子,应是睡在了这里。
还不待她问询,就听太子又道:“可是要喝水?”
“确是要热水,只……”裴芸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嗫嚅半晌,垂眸声若蚊呐,“胸口有些疼。”
李长晔一下便懂了,他就知夜深了,她轻易不好意思唤人,才会睡在此处。她身子还未恢复,不宜随意走动。
他扯起手边的衾被裹在裴芸身上,让她在小榻上坐下,道了句“等着”,提步往外殿而去。
裴芸听见隔扇门开阖的声响,不多时,有宫人提了水进来,尚且冒着热气。
李长晔用木瓢舀了两勺至铜盆里,搅了巾帕坐在裴芸身侧,作势就要将大掌伸入她的小衣底下,让裴芸给拦住了。
“臣妾自己来。”总觉得让他做这事,怪怪的。
“再等,帕子都要凉了。”李长晔不由分说,将温热的巾帕覆在上头,甚至还打着圈轻轻按摩起来,很快,随着部分乳水渗出,裴芸就觉好受了许多,一时忍不住自唇间发出一声嘤咛。
她不由赧赧地向太子看去,便见太子眸光灼灼,但也只轻笑了一下,便绞了帕子,继续替她热敷另一侧。
“这手法,殿下是从哪儿学的?”裴芸问道。
“先前听郑太医嘱咐书墨,孤觉或有用到的时候,便记下了。”
按摩热敷完另一侧,他替她拉下小衣,将巾帕丢进铜盆前,忽而稍稍将帕子凑近鼻尖,淡声道了句“好香”。
裴芸登时耳根发烫,能有什么香,自是她的乳香。
李长晔抬眸见裴芸微腮带怒,薄面含嗔,笑了笑,不再逗她,他虽有欲,但不至于如此禽兽,她尚且在坐月子,几个月内都不可同房。
“陪孤睡一会儿。”
他揽着她在小榻上躺下,用衾被将两人裹得严严实实,旋即问道:“今日和赵氏谈的如何?”
裴芸往他温暖的怀里拱了拱,“赵氏已决定上公堂,揭发柳奚罪行。”
她顿了顿,抬眸看向男人,“殿下,就没有法子既让柳奚得到严惩,又让赵氏冤屈能伸吗?这般律法不是想让天下女子知难而退,往后只能忍气吞声吗?”
裴芸从前是断断不敢同太子谈论这些事的,而今却是毫无顾忌,与其她一人苦恼,不若问问他的意思。
李长晔思忖片刻,“若非赵氏主动去告呢?”
裴芸秀眉微蹙,少顷,一双杏眸亮了起来,“臣妾明白了。”
李长晔便知她一点就通,为让她更安心,他又道:“你曾怀疑,柳家是导致你梦中坠湖的元凶,可若再细想,单单柳奚这一桩丑事,他们至于大费周章置你于死地吗?”
的确如此,裴芸朱唇微抿,陈氏赵氏之事传出去,也就让柳家坏了名声,可若他们谋害太子妃之事被察觉,面临的后果远比之严重的多,他们宁可铤而走险,是不是说明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柳家也许只知陈氏留下了不利于他们之物,或并不晓得那究竟是何物。
“殿下的意思是……”
李长晔抚摸着她单薄的背脊,“赵氏之事,你尽管放手去做,还有孤站在你背后。”
裴芸听着他低沉醇厚的嗓音,仿佛能安定人心,她颔首,低低“嗯”了一声。
李长晔搂着她的手臂收紧了几分,在昏暗的烛光中,眸色骤然沉寒下来。
若事情是他猜测的那般,便是灭了整个柳家,他也绝不会让她出一丝意外。
半月后。
街头巷尾忽而开始流传一封信笺,信笺为一陈氏妇人所书,其上控诉其夫君恶行,字字泣血,令人悲愤。
更有人在坊间为不识字的百姓朗读此信,事态逐渐扩散,信上直指京城柳家,柳家一时受千夫所指。
而陈氏娘家得知此事,悲痛交加,陈氏父兄携此信上奏庆贞帝,意图为女儿讨回公道。
庆贞帝震怒,命大理寺彻查此事,因此信传得突然,陈氏又死去多年,大理寺无从下手,只能转而提审身处狱中的赵氏以问询,又传召柳家三郎柳奚前往大理寺受审。
柳眉儿在此信传播之初,就急匆匆回了柳家,见着弟弟柳奚的一刻,抬手便是一个巴掌。
柳奚难以置信地看向打小疼爱自己的姐姐,“阿姐,你打我,你为了那个该死的贱人打我!”
因右手太过使劲,柳眉儿的手又痛又麻,不住地在颤,听着弟弟如此称呼故去的陈氏,她只觉分外失望。
“你真如信中所言,做了那事,是不是?”她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