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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树奎说出的这件事,陈楚文倒兴趣十足。琢磨一阵之后,他认为华野敌工部最近很可能派人来徐州侦察,或者取情报。想到这些,陈楚文不免一阵躁动。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陈楚文话锋一转,问马树奎的想法。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既然共军容不下我,我想投靠政府,想想也只有这么一条道了。”

“回到你马家大院躲一段时间不就是了?”陈楚文试探马树奎。

“使不得,使不得,‘共匪’一定会猜到我有可能回家。如果他们找上门来,不光我一个人倒霉,家里的其他人也要跟着倒霉。前年一个纵队的连长打死几个士兵并偷走一挺机枪投靠了国军,大半年后,他回家参加奶奶六十岁大寿喜宴,硬是被杨云枫派去的人打死在饭桌上,听说脑浆溅了一桌子。如果让他知道我到了您这儿,杨云枫也一定不会放过我,就算不打死也会弄残我,说不定还会一把火烧了户部山的马家大院!”

“那你准备今后待在哪里?”陈楚文简单的问话中暗藏玄机。

“逃回来时我寻思了一路,真想跟着陈站长干,但不少徐州人都认识我,如果哪一天有人向‘共匪’告发,我的小命就完蛋了!想来想去,如果有可能,我愿意去南京或者上海为党国效力,实在不行,送我到广州或者重庆也行。至于今后做什么,干你们这行可以,到部队干我的老本行也可以。”

马树奎的回答过了陈楚文的第一关测试。如果马树奎直接回答跟着陈楚文在徐州当差,那他就活不过当天。在双方攻守徐州之际,突然有人从对方司令部里逃出并直接点名投靠徐州的关键部门,定是杨云枫使出的“苦肉计”,目的在于刺探国军的情报。

尽管通过了第一关,陈楚文听后,仍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说过几天告知消息。随后,马树奎就被关进了名为“青年招待所”的一处秘密监狱里。

四天之后,陈楚文派人把马树奎提了出来。在这四天时间内,陈楚文通过线人四处探听核实,证实确如他本人所讲,山东临沂好几个县城里不但贴出了共军缉拿马树奎的布告,而且获悉那个伙夫被打断了鼻梁,被看过光身子的上海姑娘也寻死觅活地闹了几次自杀。

至此,陈楚文基本排除了马树奎假变节、真卧底的可能性。

“从今天开始,你可以跟着我为党国效力了。”

“站长,不能把我送到其他地方吗?”听到陈楚文的话,马树奎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今后有个着落了,忧的是留在徐州无异于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定哪一天不小心就被杨云枫的人顺走了。

陈楚文自然想过把马树奎上交出去,但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决定留下此人。马树奎对“共匪”熟悉,对徐州也熟悉,特别是他还认识华野敌工部的人,战前对方一定会派人进入徐州城摸底搞情报,要想抓住来者,没有人比他更能发挥作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于防范马树奎的方法,老奸巨猾的陈楚文更是动足了脑筋:一是不让他接触徐州站核心机密,仅让他充当行动队的一名普通队员;二是逼他做出保证,如有意外,就烧了他在户部山的马家大院,算是押个宝,正所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我向南京毛局长汇报了你的事情,毛局长听后只说了一句话,‘大战在即,搞不准的人杀了算了,别婆婆妈妈误了党国大事。’我解释了半天,毛局长最后才同意你跟着我干。你现在要到别处去,那我陈楚文就管不了了,你到南京去见毛人凤吧!”

陈楚文说罢,转身就要走人。

走投无路的马树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头如捣蒜,连声道谢……

“树奎,我陈楚文留你是担了风险的,今后你跟着我,总得让我吃个定心丸吧?”

“站长,我都到了这个分上了,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陈楚文闭口不语,他身边的副手欧大来这时插话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说得准呢!姓马的,站长都对你这样了,你得让站长心里有个着落吧。俺看呀,你就把家里户部山的马家大院押上,写个东西,如有二心,一把火烧了算毬,或者干脆趁半夜派个人往院里扔十来颗手榴弹,炸平完事。”

听罢这话,马树奎吓出一身冷汗,手脚哆嗦。无奈之下,他写了保证,意思是死心塌地为党国效力,如有异心,愿以烧毁户部山马家大院祖宅作为对自己的惩罚。

第二天,马树奎换上便装,跟随徐州站行动队四处抓人……

10月底的一天,敌工部部长杨云枫得到上级批准,要单枪匹马进入徐州城。粟裕和华野司令部的领导起初不答应,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好同意了。

多年苦心经营,徐州城内已经建立了好几条为中共服务的情报渠道。华野在徐州设立了一个办事处,下设六个联络点,共有十七名地下情报员。中共淮北徐州工委和中国民主同盟徐州分部也都建立了自己的情报网,组织了一批不同身份人员潜入国民党徐州政府和驻军内部各个要害部门,采用不同的方式,通过不同的渠道,搜集敌人的重要信息,为即将到来的淮海战役提供情报。

杨云枫此次前去,就是要逐一与这些机构的负责人见面,收集并带回最新情报,布置今后一个阶段隐蔽人员在徐州城内的策应工作。

除此以外,杨云枫只身入城还有另外一项更为重要的秘密任务——这项任务只有粟裕一人知道。粟裕也正是因这项任务被杨云枫说动,才批准他前往徐州的。

两天后的一个早上,徐州城二马路,沿街走着一位身着满是补丁的灰色对襟布衫,头裹黑色毛巾,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此人身挑修伞担子,腰间一副满是油污的帆布围裙已被磨得锃光发亮,每走一段嘴里就要吆喝一声:“修伞啦,修伞啦,桐油纸伞、桐油布伞还有洋布花伞拿来修啊!”遇到询问情况的客户,修伞人都会停下脚步,放下担子和人家聊上几句,一口地道的徐州话。

修伞者不是别人,正是华野敌工部部长杨云枫。通过走街串户修伞的方式,杨云枫不但与华野驻徐州办事处、中共淮北徐州工委和中国民主同盟徐州分部的领导人分别接上了头,还仔细侦察了城里的主要街道和徐州驻军机构附近的主要情况。为防止杨云枫出意外,华野驻徐州办事处的几位同志化装成普通百姓,散布在他附近警戒保护。

到了第三天晚上,杨云枫的第一个任务顺利完成,便立即着手执行他来徐的最重要的一项秘密任务。

这天晚上,杨云枫来到了城内北关故黄河边的一家染坊,先是抬头凝视了一下旁边的牌楼,然后环视了四周一圈,见无可疑情况,便挑着担子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