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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歪嘴眨巴了几下眼睛,似懂非懂,李指导员继续他的解答。

“全国人民都认为,有了这个协议,这下老百姓该过上安稳的日子了。哪里想到,刚过半年,蒋介石就翻了脸,一心想把共产党赶尽杀绝。解放军聪明着呢,那时人少,不和老蒋的部队正面打,而是牵着他们的鼻子在陕北大山里绕圈子,活活拖垮了他们。没打几个月呢,咱们军队的人数越发展越多,国民党部队呢,时间久了越拖越没精气神,后来两支军队的实力也就变得差不多了。到了今年下半年,咱们解放军的实力越来越强,各个地方的游击队、民兵数量也一增再增,就在刚刚过去的9月,解放军在东北打了大胜仗,吃掉了老蒋的四十七万军队,接着,咱们华野的部队又在济南开战,不到十天的功夫,国民党美式装备的王耀武的十万人马就被打得落花流水……现在啊,老蒋部队里的官兵个个都被吓破了胆,不要说打仗了,一提华野的名字就会尿裤子,大家说说,粟司令打得过打不过徐州城的刘峙?”

“打得过!”李指导员说完,下面喊声震天。

“俺来之前去给娶新媳妇的一户人家杀猪,听一个穿着体面的人说,济南之所以被攻下,主要是吴化文起义了。他还说,俘虏打枪准,所以才能那么快胜利呢?”

“李指导员,他是十里铺的杀猪匠薛仁贵。”云林照例介绍提问者的身份。

“啊,薛仁贵怎么当小刀手杀起猪来了,这不明摆着是大材小用吗?”李指导员说完,场下再一次哄笑起来。

“老薛,不,不,左骁卫薛大将军,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俘虏是从哪里来的’?也就是说‘吴化文为什么会起义’?说得再明白点,咱们华野没打济南时他为什么不起义?针对这几个问题,俺老李认为,他吴化文只是觉得继续跟着国民党蒋介石没前途,顽固抵抗只有死路一条才起义的。从唐朝河东道的那个薛仁贵到现在咱们宿北县你这个薛仁贵,时间过去了一千三百多年,俺敢说,所有的俘虏都是因为打了败仗或者走投无路才当的俘虏,没有一个心甘情愿主动送上门当俘虏的。就比如你老薛杀猪,猪虽然没人聪明,但看见你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尖刀,腰里缠着麻绳,一定明白来者不善,但猪会主动趴在你面前一动不动,等你捆好四蹄,然后抬到门板上先朝脖子上一刀放血,再在蹄子边一刀后吹气,接着用滚烫的开水一浇,最后褪毛之后抬到案板上开膛破肚吗?不会!猪再笨也一定会拼了命四处逃窜躲过一死的,只不过你这个小刀手太厉害了,到最后实在躲不过去,才乖乖成为你的‘俘虏’的。”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俺这回是真的相信了。不过,俺还有一个问题——”

一看薛仁贵站起来还要再提问题,这下急坏了云林,他急忙朝“小刀手”使眼色。

“不!让他问,能回答薛大将军的问题,可是俺老李的荣幸。”李指导员朝云林摆了摆手。

“李、李指导员,您和俺一样当过小刀手吗?要不你咋那么懂杀猪呢?”薛仁贵满脸疑惑。

众人一听原来是这个问题,云林和大伙笑得东倒西歪,就连李指导员也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

“想当,但没有机会啊,俺家在南京夫子庙秦淮河边上,那里没有人家养猪……”

后来,云林打听到,李指导员李宏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父母在南京城一家英国银行就职,一个月能拿一大沓花花绿绿英国人的钱,叫什么“英镑”。

支前的任务很快来了。

这是运输队第一次接受任务,要运送三万五千斤米面到前线。由于是第一次运粮,各个中队都抢着报名。最后通过抓阄,杨云林的五中队得到了这次机会。这也是宿北县的支前队伍首次接受如此重要的任务,高忠全大队长要随队摸底督战。

出发前,宿北城北粮库的一个平房院子里,高忠全队长、李宏指导员召集第五中队所有人员开会布置任务,再一次做思想动员工作,并且把路途中的注意事项交代一遍,特别强调一切行动要听指挥。

按照规定,原则上一人一车,推两百斤粮食,体质弱一点的人可以两个人一车,最少推三百斤,每天要走不少于五十里的路。云林一遍遍叮嘱,要求大家要运得快运得多,一路上要做到不抛洒滴漏,说公粮就是前线作战将士的生命保障。

11月初的苏北平原,天气从早到晚冷飕飕的。第五中队的队员们都穿上了棉袄棉裤和棉鞋,由于要出远门,有的还另备了一两双鞋。出发之前,对于运粮的费用,云林特别给大家做了交代,公家每天每人发给红粮六斤,自带给养,鞋子衣被自己带好,路途当中不能向沿线村里要钱要衣。

第五中队从宿北县城出发了,队伍浩浩荡荡,前前后后绵延了一里多地。杨云林一个人推着一辆装满二百六十来斤粮食的车子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刚出发时天还不错,路也平坦比较好走。因为沿途各乡村都接到指示,运粮的土路要修好,平高填洼,让支前的民工运粮省力气走得快,能够把粮食早日送到前方。可是刚刚过去一天,老天就变了脸,刮起了西北风,还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走到邳县境内时又突然下起了雪,土路一下子变得泥泞不堪。

走着走着,杨全英的车轮被泥坨黏住了,寸步难行。杨全英本来就没干过啥重活,身子骨也弱,累得直喘粗气,在泥窝子里打转转。文华看到了,赶快过去帮助。

“哎,这老天爷,专和咱们过不去啊!你看这天气这路,早知……”杨全英蹲在车边,神情沮丧,唉声叹气。

文华说:“全英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困难只是暂时的,国民党蒋介石不会因为天气不好就不打仗了。咱们的部队正等着粮食,不吃饱怎么去打仗呢?老天爷这是有意要考验咱们呀,假如刚遇到这点小困难咱们就打退堂鼓,那和战场上的逃兵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出发前的支前分队长会议上,高队长和李指导员就预见到在行军途中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队员们思想肯定会有波动,甚至产生动摇,所以两人要求各位分队长不但要自己走在前面,发现问题还要及时解决,要不厌其烦地进行思想巩固教育。

文华帮着杨全英把车子拉出泥泞地,来到平路上。

他抓住这个机会,边走边对杨全英说:“人不能只看一时,要看长远,现在苦一点是为了今后不苦。在家种地苦不苦?土改以前苦不苦?”

杨全英没有说话,但杨全英身后一位浑身上下溅满泥水的民工却接口说:“在家苦是为自己,苦死也能挨,出来做民工,这么苦不知道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