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渐变(第2/2页)

如索卢参那样的人,或许看到了这背后平等隐藏的不平等,但社会的发展还没到那种地步,也很难一蹴而就,因而陶丘的发展处在一种上升起。

手工业者、小商人每日聚会,听墨家的讲学,带着一种市民阶层对平等的追求,成为了市民阶层的主力军。

大商人则忙着加入墨家牵头成立的一些作坊和特殊的“公司”,比如在潡水之战后墨家问越王要了许多的“习流”水师和造船工匠,那是十年前明确在条约中的,于是沿着泗水经淮河邗沟再到楚地、百越一带的商船每一次都获利丰富,已经有颇多大商人加入其中,利益相连。

海阳一带发展的制糖业、茶叶;泗上的冶铁、军火、玻璃、煤炭;宋地的粮食、棉花;北地来的马匹,本地的养殖……种种这些,都让陶丘成为了一座充斥着金钱味道的城邑。

这种情况下,商人最恐慌的,就是没有“成文法”,国君贵族可以剥夺他们的许多东西,他们需要掌握自己的力量,加上墨家的政策对他们更为有利,而且利益相连,他们自然选择墨家作为靠山。

宋国的君权本身就衰落,政变之后墨家在内部煽动,更是极力遏制了权力。

几次争取之后,商丘终于得以每年缴纳一定的赋税,换取了城市的半自治,成为和商丘国人一样的存在。

而魏国、齐国的政策扩张,让他们深感恐慌,于是他们出钱、本地的雇工和大量闲置人口出力,墨家出技术,花了三年时间重修了陶丘城,成为控制齐、鲁、魏三国的重要军事堡垒和工商业城市。

并且出资成立了一支义师,只不过这支义师是掌握在墨家手中的,因为墨家的政策相对于贵族和君权更让他们喜欢,有组织的宣泄变革矛盾也让这种变革的矛盾减轻了许多。

墨家的讲学在陶丘极为兴盛,手工业者和市民阶层本身就是墨者的主要支持者。

然而这一切,都是别处不能复制的。

墨家有技术优势,可以用各种新奇的商品冲击各国原本的手工业和贵族农业。

墨家依靠对越战争获得了大量的“王田”进行土地变革,减轻矛盾的同时,扩大了泗上的市场。一个自耕农的购买力是原本公田庶农的十倍不止。

小贵族能够在变革中获利,受到利益的驱使自发地转变身份,成为经营性的地主和农场主。

“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粟”,有夫差修建的菏水、邗沟两条运河,让河运成本远低于陆运,勾连和黄河和长江的水系让这里的商业可以对外扩展。

对越国的战争获得了各种商业优惠,成为商品倾销地的同时,也让越国的内部矛盾更加深重。楚国内乱之后墨家在楚国的渗透,也让长江一带的楚国城邑成为市场;百越等蛮族在水运接近的地方,也可以倾销大量的货物,换取北方急需的各种商品……

种种这一切,都是秦国所不具备的条件,所以秦国只能实行“授田制”,因为土地是秦国最大的收入,一旦放开土地买卖,实行泗上这样的制度,只怕“民众皆怨”,都想退回到至少还有土地可以耕种的年代。

胜绰等人在秦地进行的变革是如此,因地制宜。原本历史线上的商鞅在秦国的变革也是如此:秦国不是土地私有制,遍观秦简,卖什么的都有记录,唯独没有土地;王翦征楚之前要的是“使使还请善田者五辈”。

若非这些人是叛墨出身,多研读墨家的书籍,或许他们也难以理解泗上的发展,正如吴起看到陶丘的城邑所发的感慨一样。

技术变革可以带来财富和力量,但是与技术变革相适应的制度更能激发这种力量,遥远的秦地连铁器尚未普及。

于是还未到沛邑彭城,只是到了陶丘,所见一切,便只能望而兴叹,感慨莫名,虽知善政却不能行亦无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