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相叹投残笔(中)(第2/2页)
“是因为契丹人的事?”王旁问道。
韩冈则反问:“现在还能有什么地方急着要整理舆图的?”
契丹人趁火打劫的盘算已经传遍天下,这一年来,京城里有好几次谣传契丹铁骑已经南下。
多少臣子都为此而上疏,表述自己的看法和意见。韩冈也不例外。他主张强硬回绝。契丹人欲壑难填,若任其予取予求,给了契丹人软弱可欺的感觉,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化外蛮夷,畏威而不怀德,当严词拒绝,并摆出不惜一战的架势,这样才能遏制契丹人的野心。
由于韩冈的态度太过强硬,赵顼曾有让其去河东与契丹人谈判的念头立刻就打消了。最后还是让能耐下性子与契丹人辩论的河东转运使刘庠,以及翰林学士韩缜,继续负责此事,并调了长于地理、文案的沈括,准备让他去与契丹人谈判。
韩冈虽不在朝中,但靠着王雱,得到了消息也是十分及时,也随之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去河东。
不过上书的不仅仅是京城里的朝臣,还有外地的元老重臣:“天子问政元老,不过富彦国却给了一个笑话回来。”
“什么笑话?”王旁问着。
“‘边奏警急,兵粮皆缺,窘于应用。须防四方凶徒,必有观望者,谓国家方事外虞,其力不能制我,遂相啸聚,蜂猬而起,事将奈何?臣愿陛下以宗社为忧,生民为念,纳污含垢,且求安静。’”韩冈读着王雱的信,最后放声大笑,笑声越来越冷,“这算不算叫做内残外忍?”
富弼的奏章第一个送抵京城,上面要天子“纳污含垢,且求安静”,若是与契丹人交战起来,国家内部必然有人心怀叵测,盗贼纷起。看到富弼的回答,韩琦、文彦博的奏章,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富弼这是明着欺君!”王旁恨恨地骂道。
韩冈对此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堂堂宰相,不想着折冲御侮,却担心着与契丹人开战,会造成内乱。
这真是笑话了,能不惜一切地保护百姓的国家,怎么可能会有内乱?看富弼的奏章,真像是老糊涂了。
可韩冈知道富弼一点都不糊涂。
与只凭血缘就坐上帝位的天子不同,能升任宰相的没有一个会是简单人物。富弼出使辽国的时候,当年对辽人还算强硬,在仁宗皇帝、宰相吕夷简、已经烂掉的大宋官军,加上西夏李元昊一起拖后腿的情况下,添了二十万岁币将危机度过去了。
可现在国势大涨,军事力量远过于仁宗之时,却一转变得瞻前顾后,不是富弼变得胆小苟且,而是别有一番用心在。
韩冈冷笑着,这就跟自己一样,都是明知契丹人绝不会南下,所以所上奏疏中,都是掺着个人的政治目的。富弼要废新法,而韩冈则仅仅是不想去河东与契丹人磨嘴皮子。
从富弼到王安石,再到他韩冈,明眼人都知道契丹人不可能南侵,但天子不相信。只是从问政元老一事上,赵顼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如此一来,自己的岳父,可能当真要辞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