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岂料虎啸返山陵(四)(第2/2页)
“什么?!”吴氏一声惊叫。
江宁府衙,出自东京的中使们是常来常往。探望元老重臣,是朝廷的恩典,也是收买人心的手段。但王安石受到的恩泽在出外的重臣之中数一数二,跟韩琦相仿佛。基本上隔上几天,就过来一队带着礼物和口谕的宦官。不过这些中使只是携礼探问,并不是宣诏,并不需要摆出香案、洒扫庭院,更不可能要王安石这位重臣跪领。可今日的这一位中使刚来,便直接就要王安石出外接旨。
吴氏一把攥住王安石的手腕,紧张得手都在发颤:“莫不会是李士宁的事!”
“母亲放心,此事绝不至于。”王雱从内间慢慢地走了出来,一场大病让他消瘦了不少,双颊凹陷了下去,穿着袍子空空荡荡,仿佛里面就只有一个衣架撑着,就是一对眼睛更为幽深,“当是天子想到父亲大人了。”
王安石点点头,他这位宰相还不至于被不相干的谋反案牵连到。
换了朝服,摆了香案,王安石出门恭迎圣旨。阖府上下,连同外面府衙里的官吏齐聚大堂,听着来传诏的蓝元震抑扬顿挫地将拜相大诏念了出来。
蓝元震念完诏书,有些紧张地等着王安石的反应。他手上还一封招王安石入京的谕旨,如果王安石要推辞拜相的诏令,就将这道谕旨拿出来,先把人召回京中,再来完成三辞三让的手续。省得让内侍背着拜相的圣旨,东京、江宁两边来回跑。
但王安石没有推辞,叩拜之后,恭声领旨。他从来都不喜欢做那些虚文,想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他推辞诏命从来都不是给别人看的。
拿着诏书,王安石对王雱叹道:“‘遽周岁历,殊拂师瞻’。只为了这八个字,也得去京城啊!”
原本辞相时的怨气,半年多来也渐渐的散去了,王安石心中不再是耿耿于怀。听到诏书中的这八个字,回想起熙宁初年,赵顼敬他如师长,而他待赵顼也如弟子一般的时候,王安石的心也软了。已经转了一个年头,哪还有过去的怨艾,而赵顼也在这两句话中透着对王安石的孺慕之情。
就再去京城一趟好了,变法大业也只走到一半,还有一半更为艰巨的路还没走完。
不管怎么说,王安石还是舍不得他一生所寄的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