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鸾鹄飞残桐竹冷(上)(第2/2页)

从熙宁八年到熙宁十年,两年多的时间,张载在京中教授的弟子以千百计,而关学一脉对于经义大道的阐述,也逐渐深入人心。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四句作为关学一脉的根本经义,甚至京城中普通百姓,都能说个一二来。而天子据说对这四句话也很赞赏,甚至亲笔在集英殿的素色屏风上写了下来。

王旁将带来探病的礼物让张家的人收下,进去探视了一下。张载差不多已经是进入了弥留之际,妻儿皆在身边,一干得意门生在旁守着。

张载传道授业,用了几十年的时间,教授过的弟子数以千计,但真正得他看重的并不多,也就寥寥十来人而已。人数虽少,却也足以传衣钵。吕大忠、苏昞、吕大临这样的得意门生就守在他的身边。

病痛的折磨下,张载已经瘦脱了形,脸上一片由疾病引起的潮红,呼吸时喉间带着嘶声,甚至许多时候都感觉着他好像连话都不能说,根本都喘不上气来,仿佛溺了水一般。

吕大临看着呼吸艰难的老师,难过地转过身,不忍再看下去。

到了最后的时刻,张载的意识反而愈加的清醒,平生的经历在眼前一一闪过。

幼年时,随母扶亡父灵柩出蜀,因无钱回返开封乡里,最后停在了半道上的横渠镇。自此以后,他便与横渠和关中紧紧联系在一起。读书习文,娶妻生子,被范仲淹所勉励,自此钻研经义大道,考上了进士,又回到关中讲学,直到如今,门生遍及天下。

回想此生,未有虚度,也可去见范文正了。

睁开眼睛,望着房中。

“进伯、季明、与叔……”张载是一个个叫着房中他最亲近的弟子们。吕大忠等人都立刻凑前了上来。

“差不多到时候了。”张载低声说着。

众人闻言都是一震,有几个都不禁落了泪下来。

“‘存,吾顺事;没,吾宁也。’当记着这句话,生死有常,切勿做小儿女态。”张载挣扎着要坐起来,连忙就有人扶上去。

“我要沐浴更衣。”张载临终不乱,依然谨守着儒门的礼仪。

房中一下就忙碌起来。张载望着朝南开的窗户,没能在最后一刻,与得意弟子见上一面,张载有些遗憾。若说日后能光大关学门楣的弟子,韩冈必然是其中一人。

“只可惜玉昆不在。”他低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