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千秋邈矣变新腔(三)(第2/2页)

毕竟能被推荐参加制科,都是当世有名的才子,至少才学卓异,超出侪辈。并不比名列三馆秘阁的考官稍逊。有的考生在儒林中的名气,甚至远在考官们之上。考生的论点与考官抵触,究竟是谁对谁错,根本都扯不清。难道说那些闻名于世的大儒参加制科,他有什么独到的见解,还要得到三馆中的官僚认同不成?

放在是直言极谏科,更是皇帝都要顶一顶,与考官不是一个路数,再正常不过。

能将阁试中刁难人的题目,全都找出出处,写明上下文,已经足以证明考生的能力了。

可这一回,三馆秘阁的考官偏偏将黄裳写对了出处,写明了上下文的一道论判了错。

在张璪看来,黄裳的这一篇论,除了论点异于新学、偏近气学之外,并没有别的问题,也没有犯讳,文采也算得上不错,不说有多出色,但以其他人的论述作比较,已经足以通过了。

试卷从张璪、韩绛的手中传给了韩冈,韩冈看了一下之后,神色立刻就变了。

“韩冈铁定要闹事了。”

这是张璪看见韩冈阅卷表情后的第一个念头。

“玉昆?”他试探着小心问道。

韩绛也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韩冈。

韩冈要是想为黄裳讨公道,必然会拿着通过的三人的试卷作比较,这样一来,他们两人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这最后两题的出处是在哪里?”

在韩绛、张璪的盯视中,韩冈忽然抬头问道。略嫌阴冷的神情,又恢复如常。

“一题出自《春秋公羊传注疏》,另一题是出自令岳的《周官新义》……玉昆你应该知道吧。”张璪指了指传到韩冈手中的试卷。

韩冈的确是明知故问,看到前面的几份考卷,尤其是参考已经通过的三人的考卷,已经能让他明了题目的出处了。

一个出自唐代徐彦的著作,《春秋公羊传注疏》中的疏。

《春秋》是鲁国国史,为孔子编修,是为儒家最重要的经典之一;《公羊传》是流传下来的《春秋》最早也最重要的三家注释之一,为公羊高所著;汉代何休的《春秋公羊解诂》,是公羊传的注,是注释的注释;而徐彦所作的疏,便是注释的注释的注释。出自于此,又加上是前后颠倒、改换句读的暗数,能靠自己找出出处,难度不低。

另一题则是出自《周官新义》。虽然是今人的著作——也就是王安石所著——但这的确是得到官方认定的经籍注疏之一。不过在张璪看来,这一题虽说是暗数,未免扭曲得太过分了。八个字中,有四个无意义的助词,这样鬼才能猜得到。这一题,黄裳没有做出来,通过的三人中,陈瓘和李之仪也没有做出来,倒是张璪推荐的宋涟做出来了。

“这六题分别出自经、史与古人、今人的注疏。”韩冈指着试卷对韩绛、张璪说着,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愤怒,“说起来崇文院的几位的确是煞费苦心。”

韩绛默然不语,张璪点点头,皆在等待韩冈的下文。

“不过这是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才识兼茂明于体用两科的考题吧?……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的考题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