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君臣(上)(第2/2页)

韩钲紧张地攥着拳头。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父亲与皇帝针锋相对的局面,尽管过去在事后听说过很多,他的父亲本来就是以强硬著称,与人针尖对麦芒的情况实在太多了。

领头的王安礼和王安上,纹丝不动。仿佛没有听见皇帝的口谕。

做国丈的王旁,愣在当场。不知是该向女婿叩谢天恩,还是不去挑战妹婿的底限。

王栴慨然而起,他一向是王家家中的对皇帝最为恭敬的一个,正要领旨谢恩,只是朝着床头方向瞥了一眼之后,突然就僵住了。

韩钲顺着王旃的视线,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方才那伤逝的悲恸,在他父亲的脸上一扫而空。锐利而又冰冷的视线,似乎将王栴整个人都给冻结。

韩钲抽了抽嘴角,想笑却没能笑出来,因为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父亲的这种表情。

韩钲记忆中的父亲,总是和蔼可亲的,即使自己犯了错,也会好好地讲道理,而不是直接动用家法。他从来没有过父亲现在这样,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愤怒。

房间内,安静了下来。

就连抽泣声也没有了。方才的号啕痛哭仿佛根本不存在。

房内最小的一个,王安石的一个侄孙,才五六岁,还不怎么晓事,方才还跟着父母一起号哭,现在就被母亲紧紧捂住嘴巴。

赵煦有几分气恼,堂堂天家外戚,竟然如此畏惧逆贼的淫威。

王安石刚刚咽气,他不信韩冈会在这里发飙。

如果韩冈当真大闹王府,就更如赵煦所愿。王家必然与其生分,宰相跋扈之名传将出去,也会引来新党重臣的怨怼。更重要的,是世间忠良至少知道他们并不是孤军奋战,皇帝也依然在努力。

但赵煦暂时没能如愿以偿,韩冈现在还是那般沉稳:“敢问陛下,今日是以孙婿来此,还是以天子来此?”

“探问是孙婿,追赠是天子。”赵煦回了一句,又道,“楚国公功高盖世,可为楚王。”

生为国公,死为国王,这是定策圈权相所能受到的褒奖。正如韩琦如今被封魏王,王安石为楚王本就是顺理成章。太常礼院自会寻旧例来对照,用不着皇帝别有用心的多此一举。

韩冈一贯不给皇帝好脸色看,但这一次,他看皇帝的眼神中实实在在带着杀气,镇得房中无人敢于领旨谢恩。

“如果陛下当真还记得故楚国公的定策护持之功,就请陛下让王家安享富贵,不要把王家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