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虚实(九)(第2/3页)

“好了好了,相公的为人,天下人都知道。大掌事的为人,我们也都清楚的。不然顺丰行也不会做得这么大,仁义嘛。”秦琬努力将话题扭转,“不过,还是先说一说卓二你在涿州听到的消息吧。太尉想知道,我也想知道,多了解一点,也能帮相公分分忧。”

“是小人疏忽了。”卓顺先道了歉,然后就进入正题,“这一次的事,据小人在涿州的听闻,是在析津府的捺钵那边派人来,要抓萧菩萨奴回去治罪。这萧菩萨奴,就是小东寨的寨主。”

王厚、秦琬都点头,小东寨寨主的姓名、身份,他们都是知道的。

但有一点很奇怪,“怎么就逼反了他?”王厚问。

秦琬也道,“捺钵派来的使臣都是猪吗?抓人抓到造反。”

“天雄城内部各军,早闹得跟乌眼鸡一般了。去年秋天,出猎时的那场火并,都监肯定还记得。”

秦琬点头,对王厚道,“据说死了三十多人,一百多人受伤,最后涿州知州和天雄知城都给调走了,还有三个寨主被撤换。”

“我听说了。是驻扎在这边皮室军里的奚人部先挑的事。”王厚道,这些相关的机密军情,王厚早已得到通报,他手底下也有人去辽国境内查探,相互印证得到的结论其实更加详细。他还知道更高层的消息,“听闻正是因为这件事,奚王被辽主用金杯砸破了脑袋,最后还罚了半年俸禄。”

“这件事,小人也听说过。这一回的事,涿州传言,就是被调回去的天雄城主弄出来的,要为当初的事报复。”卓顺道,“萧菩萨奴正是奚人,在部中颇有声望。大东寨、小东寨都是皮室军里的奚人部,涿州城和天雄城里面,都有许多奚人。因为之前的事,心里都有怨。所以这一回抓萧菩萨奴的消息一来,有通风报信的,有落井下石的,枪炮打作一团。”

“难怪。”

天门寨有四个附堡,分别驻扎了一个都到一个指挥,加上关口车站一个指挥的铁道兵,总共有一千五六百兵力在天门寨外围。除了铁道兵之外,其余附堡都是直接受天门寨管辖。天雄城也类似,作为外围防御的附属寨堡,有六个之多。

各部的系统出身也同样不一样。驻扎天门寨的第四将,其下的七个指挥,分别出自武卫、云翼、龙骑,新编炮兵等军额。而天雄城,其中小东寨、大东寨都是驻扎本地多年的皮室军奚族出身,而主城的驻军则是以调来的宫分军为主。

出身不同,矛盾自然免不了。但经过整编后的第四将各指挥,排除马、步、炮的分别,除了旗号之外,待遇、装备各方面都没有明显的差距。

而天雄城的各部辽军,则与天门寨这边大相径庭,装备了火器的宫分军近似于亲儿子的待遇,本地的奚族兵就连小企鹅带来的拖油瓶都算不上了。

积怨深重,等到机会了,就会立刻爆发出来。

王厚听了,最后一叹,“只小东寨乱,看来还是小了。”

秦琬也道:“如果朝廷早下达了进攻的命令,就可以趁机打过去了。没有比昨天夜里更好的进攻时机,甚至有可能一天之内就轻取天雄城。”

可惜得到消息晚了,朝廷更没有做出决断。

“不过机会还是会有的。”王厚道,“皮室军和宫分军中,旧王残党不知多少,所以乙辛另设神火军,把各部贵胄子弟都招到身边来,大加提拔。但这其中,也造成了奚人地位下降。”

秦琬和卓顺听得聚精会神。这种更偏近战略上的信息,就不是他们能够看清楚的了,只有王厚这个等级的重臣,才能高屋建瓴地明确。

“契丹一贯与奚人联盟,镇压百族,奚族也一向是后族,皇后多萧姓,奚王也是最支持旧王一系。辽主当年平定东京道叛乱的时候,奚人更是死伤惨重。新仇旧恨,如今已经完全化解不掉了,除非靠时间去消磨,否则就会是像炸药,只看引线什么时候烧到头了。”

王厚又叹了一声,冲卓顺拱拱手,“今日多谢卓东家解惑,不是卓东家还有令学徒,不知要几天才能弄明白事由。”他站起身,冲秦琬一个微笑,“多等了一日还是值得的。”

秦琬、卓顺跟着站起来,“太尉这就要走了?”

王厚道,“不能再留了,我可不想见你们安肃的知军。”

定州知州的身份,让他不能轻易离开本境,除非像这一次一样,得到了来自朝廷方面的批准。

“这一回的事,算是虚惊一场,只能先放着了。不过到现在安肃军都没回信,倒还真是够慢的。”

秦琬撇撇嘴,“从来都不会指望他。”

安肃军知军的官阶,跟秦琬相同,只是年纪稍长,是河北军出身。要不是秦琬算是戴罪之身,以他的官阶,直接就任知安肃军毫无问题。

不过那样的话,天门寨这边的第四将还会交给另外的将领来统帅,而且不会受知军的管辖——小大相制,不让一人独掌一地兵权,这是朝廷用人的铁律。

天门寨作为枢纽,军事地位还在安肃军之上。安肃城可以丢,但天门寨不能丢。兵力上或许不如安肃军本镇,但士兵训练,兵械装备,乃至军中序列上,也都高于安肃城守军。

既然如此,两边关系交恶,同样是情理中事。

卓顺在旁边看得清楚,对比辽人,大宋这边其实好不到哪里去。为了防备地方,内部没矛盾都要挑出矛盾来,只差没火并罢了。

王厚是坐言起行的性子,多留了一日,也没时间耽搁了。前头离开的准备也都做好了,起身后,就往外走。

秦琬、卓顺在后相送。

卓顺老实地保持沉默,秦琬跟着,却问,“太尉,你看这一回辽国到底会不会打起来?”

“卓东家,你怎么看?”王厚没回答,却问卓顺。

这个问题不是卓顺该掺和的,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这要看辽太子能不能赶到捺钵。”

“能吗?”王厚问。

卓顺摇头,“就是不知道。”

“这样啊。”王厚微微笑了一下,又道,“有一件事你们大概还不知道。耶律隆并不是确定在临潢府。上京道最西面跟北庭都护府接壤。北庭的兵马,这几年与辽军打交道不止一次了,看到过耶律隆的旗号。”

“不是传说吗?”秦琬惊讶着。

“是真的。耶律隆征西,走得比王舜臣还远一点,绕过了伊犁河,跟黑汗勾搭上了,这是去年年中的事,直到今年年初才传回消息来。”

“小人是听说过,但他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卓顺惊讶道,要是太子又出去打地盘了,辽国境内肯定是传遍了。

“所以说不确定!”

秦琬哼了一声,“黑汗都快完了,勾结辽人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