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微雨(七)(第2/4页)
对保州铁路分局来说,金台更重要的意义就是那里有保州、安肃、广信唯一的一座修理厂,负责分局的车辆、路轨的维护和维修工作。
昨天把徐河南面一段的铁路修好之后,因为更换的部分比预计的要多,事先准备的替换部件不足,韩钟便派人将换下来的路轨带回金台修理厂。只用了两节车皮,又有一个都三百多名骑兵过来迎接,一路护送。这样的配备遇到强敌能跑得了,遇到弱一点的也能牵制住,再弱些,一口就能吞掉了。
原本定好今天一早把新的铁轨部件运来,以便今天的维修,可已经过了预定的时间,该到了的车子到现在还没到。
“或许有什么事耽搁了。”陈六道。
“不是说辽人都已经撤过徐河了?!”韩钟质问。
陈六回道,“也可能还有小股辽兵流窜。方才已经派人回去,二郎暂且再等等。”
之前他就想派出一队人马回头去查看一下,当真是被辽军攻击就直接救人,但考虑到韩钟在这里,石桥双堡的兵员已经不能再减。
而且如果运货列车被袭击的话,肯定会放出求救的信号,也会有人跑来求救,很快后面还有人护着,就只派了两个斥候先去看看情况。
韩钟耐下性子,“好吧,再等等……跟张吉说,让他和他的人先收拾好,若是有什么消息就立刻出发。”
下过令,韩钟又不耐烦在堡中等候,径自走出门,“我们先去下石桥堡看一看。”
两座石桥堡与大桥为一体建筑,从侧门出了上石桥堡,直接就上了徐河大桥。
大桥的行人通道并不宽敞,轨道两侧的通道,都只能容纳一辆普通马车通过。通道与轨道之间,各有一排一人高的木栅栏作为隔断。
木头的栅栏,比起两侧的桥栏,要不起眼许多。徐河大桥的桥栏由白石砌成,一座座桥栏柱子上,雕着一头头姿态各异的狮子。两侧桥栏石柱加起来共计八百二十四,也就是有八百二十四只狮子,接近一千了。故而自修成的那一天起,千狮桥的名号便不胫而走,已成保州的一处名胜之地。
徐河大桥的桥面距离下方河水有四五层楼,脚下的河水在河道中安静地流淌着。
半个月前,西面山中大雨,徐河河水几乎漫出了堤坝,留下的印迹现在还能在桥墩上看见。可惜洪水发得早了,没赶上辽人南侵,否则给辽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洪峰中蹚水过河。
“要是有一队蒸汽炮舰就好了。”韩钟凭栏下望,看着河水,“沿河行动,根本就不用操心辽人能过河。”
“那是。”岑三附和道,“蒸汽船不用帆不用纤,跑得比车快,如果真的有,辽狗连门都不敢出了。”
韩钟抬头,叹息道,“可惜京兆船场那边也才开始试造,至少得等两三年后才能用上。”
“明州船场不是说也在造吗?”岑三问道。
韩钟很喜欢给人指点迷津的感觉,“明州那边都是大家伙,要在海里走的,看不上内河的小艇。”
军器监旗下的四座沿海船场,明州、杭州、泉州、密州,全都是在制造大型战列舰,蒸汽炮艇这种玩具大小的东西,根本看不上眼,都是丢给七座内河船场来开发。
想到大号的战列舰巡洋舰,韩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有没有人考察过河北水文,这里的河道能走多大的战舰?”
陈六道,“朝廷要在河北修路修桥,都是要考察过沿途河道才会决定路线的。小人曾经跟着相公去看过一回,程大夫巷的架阁里,各地地理水文,资料堆积如山。”
铁路总局的正衙在都堂旁边,但由于辖下权柄繁复如都堂,下属的不同部门有二十多,京师中就不得不多设了好几处衙门,安置各房。其中负责前期勘探、路线设计、修造规划的铁路设计院,就安在城北的程大夫巷中。
“不过总局派人考察河道水文,重点都不是航运。”陈六继续说道,“具体能走多大的船,恐怕铁路总局里面是查不到。”
“这件事之后要好好议一议,多一种手段,河北的防卫也会多上一重。”韩钟有点兴奋起来,“就是日后不用炮舰,蒸汽船做水运,对铁路运输也能起一个拾遗补阙的作用。”
“二郎真是思虑长远,的确是如此。”陈六说着,岑三也在旁夸着韩钟的眼界。
其实两人哪里不清楚,这种事根本就不必韩钟来说,内河七大船场都在设计蒸汽船,难道只是为了造军舰?
河北水道密布,从立国时起,历代朝堂都在致力于在河北修造运河,沟通南北水道。从太宗时起,就已经能做到通过不同水道的周转,自大名府一路坐船抵达安肃军。
即使有了运力更强,速度更快,路线也更直接的京保铁路,河北水运也没有被放弃,河北各地淤田灌溉都需要畅通的水道,而且这也是很宝贵的运输渠道,是铁路运输的最佳补充。
但在河北的水系中做航运,从南往北,从北往南,借助运河穿梭在一条条不同的河道中,时而顺流,时而逆流,对水路稍稍生疏一点的水手,就能把船只带进岔路去,而更重要的,在平缓安静的水域中使用的竹撑和船桨,在河流中派不上太多用场,还是必须要有纤夫,否则遇上逆流便寸步难行了。
若换成是蒸汽船,纤夫就不需要了,只要有一个引路的,沿途再有几个加煤的港口,河北各州将会是畅通无阻。
“不过有一点,河北各州县的大户,都投入了太多家业在铁路上,朝廷也喜欢铁路,收钱方便,要是有人要在河北办航运,可就是捅了马蜂窝。还不知道会怎么死。”
韩钟在京师长大,父亲又是宰相,每日耳濡目染,有着天然的政治敏感性,即使有时候会犯些迷糊,在政治利益上却十分敏锐。
陈六和岑三都暗自点头,要是韩钟一直都表现得跟方才一样糊涂,他们还不如找机会返乡养老。
“二郎!六叔,三叔。”
一个人一边叫着,一边跑上大桥,急匆匆地往韩钟这边跑来。
陈六看过去,却是方才派出去的斥候,年纪轻轻的,是韩家家生子,跟着韩钟一起来河北。
岑三上前急急地问他,“小猴子,出了什么事,列车到哪儿了?”
“没出大事,就是翻车了。”小猴子喘着气,把他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其实还是轨道出了问题,是辽人暗地里做了手脚。昨天修路时没有发现,列车来回两趟都没事,但今天又走过一遍,一侧轨道松脱,两节车皮都翻了下去。
护卫列车的有一个马军指挥,随车而来的维修厂工人也有二十多,车子一翻,护卫队先是慌慌张张地救人,等人救出来后,看着车子已经没办法收拾,急得跳脚,赶紧派人回去找新车。等新车来了,又赶着将掉落的铁轨部件重新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