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梳理(十四)(第2/4页)

欧三板着脸,他手下的人的确在水里的马车上发现了大通车行的标识。眼前的这一位,应该就是得知是大通车行的马车才如此急促地赶过来。

“他们跟那件案子有关系?”欧三问道。

丁兆兰反问:“前日外城南还出了什么事?”

欧三脸色一变,“你们不是闹了一夜,最后说是无名尸吗?已经拉去化人场烧了。”

丁兆兰冲他一笑,“是啊,不仅烧了,还送去漏泽园埋了。”

丁兆兰的回答配合上他诡异的笑容,却让人往相反的地方去理解,欧三点着头,“原来如此。”

丁兆兰道:“俺丁兆兰的名头放在这里作保,这四个人,就是那桩案子的关键!”

“好,小乙哥你既然这么说了,我欧阳春又如何不信?但我还有一条。”行三的欧阳春竖起一根手指,“只是这车里面的人,包括车子,你检查出了什么都要告诉我!”

“当然可以。”丁兆兰点头。尽管欧阳春是得寸进尺,但他也不想多纠缠。

欧阳春抬起手掌,“君子一言。”

丁兆兰迎上去,啪的一声脆响,“快马一鞭。”

欧阳春随即回头,大声吼道,“让桥上的人都滚下去。封桥,封路。”

原本因为准备将马车从河边拖上岸,只从隔壁的杂货铺中,弄了一卷细麻绳将河边的系马桩和柳树连起,将河岸封住,没有去驱逐虹桥上的好事者。

但现在知道了马车和车中人的身份,那么任何细节都不能泄露出去,尤其是给行人司。

一群人骂骂咧咧地被赶了下来,毫不留手地几下枪托,没有外人还能在桥上赖着了。

欧阳春的手下清光了虹桥上的闲杂人等,欧阳春本人就陪着丁兆兰上了桥。

一辆马车半侧在河中,离着桥下不远。一边的顶部和半边车门路在水面上,透过略嫌肮脏的车窗,能看见蓝色的影子。马车前方的河水中,还有两匹挽马的尸体,一匹被压在下方,只能看见半个头,另一匹有半个身子暴露在水面上,肚皮鼓得很厉害。

两艘小船停在马车旁,上面各有三五人,还有几人在河水里浮浮沉沉,忙着用绳索捆住马车。哗啦一声,一人从水里钻出,湿哒哒地冲着岸边喊,“缰还没断。再拿把斧头来。”

另一艘船上也有人喊,“斧头使不上劲,去找修枝的大剪刀来。”

岸边上,一名巡卒匆匆跑上河边的街道,汴水两岸各有大道沿河,河岸一侧是杨柳依依,另一侧则是店铺云集,开封府中最是繁华的去处之一。

巡卒没几分钟就回来了,肩头扛着一根一丈长长杆,杆头是一把大号的铁剪刀,剪刀的刃口并不长,只有铁把手的一半,比后段的竹竿更短了许多。

不过这名巡卒没回岸边,直接跑到虹桥最高处,欧阳春和丁兆兰的身边,从桥上将长柄剪刀递了下去,冲下面叫道,“接好了!”

“这小子,一身的机灵劲。”欧阳春带着炫耀地夸奖着。

“是令弟?”

“家叔晚生的幺儿,托给我照料。”欧阳春说了一下,低头向下。

船上的人拿过修枝剪刀,将刃口张开,对准水下的缰绳,用力一夹,皮缰绳一夹二断。

两匹挽马载浮载沉地被拖到河岸边,一只滑轮牢牢安在河边的树上,七八个壮汉一起用力,先把两匹马拉了上来。

接着就是更加沉重的马车,十分顺利地从河中心拖到河岸边。但再想往上拖,十来个汉子齐上阵都没将马车扯离水面。

丁兆兰看着心急,时间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行人司再迟钝也该得到消息了。

又是五六个巡卒上去了,将近二十人抓住绳索,呼儿嘿呦一阵吼,马车四处冒水晃晃悠悠地上去了,但卡着滑轮的树也晃晃悠悠地歪了,树根从泥土中翘了出来。

“树要倒了。”桥上桥下一齐大叫起来。

“放回来,放回来。”船上的人拼命挥着手。

堤上的人比他叫起来还早一步松了手,咚的一声响,车厢重重地砸回到河面上。水花直溅上桥面,河中的小船剧烈摇晃,船上的人都吓得趴下来,被河水溅了满头满脸。看客们一通嘲笑,方才被打被赶的怨气出了大半。

丁兆兰叹了一声,“先把车里的水放了。”

欧阳春立刻说,“人都会掉出来。”

更重要的,这么做会破坏马车内的现场,甚至使得尸体上留下的证据一起消失。否则开门放水这个命令欧阳春早就下了,难道他不知道带着一车子的水会有多重?

“来不及了。”丁兆兰冷然道,“把车上的绳子捆紧一点。”

他并不需要查明死因,只要确认身份就够了。丁兆兰现在已经不指望能够找出一条完整的证据链来定罪,但他需要真相。

“好吧。”欧阳春也极有决断,立刻下令,“开门。”

巡卒们听命行事,一把将车门拉开。因为之前捆住车厢的绳索又被拉紧了一圈,车门即使被拉开,也只是一条巴掌宽的缝隙。

哗的一声,浑黄的汴河水便从车门涌出,尸体尚在里面,但如果是细小的证据,就都从门缝中流进河里了。

又是一通吆喝,马车的车厢终于到了岸上。一名巡卒上去将绳索解开,外围的看客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车门打开,立刻一具尸体从门内倒了出来,浑黄的河水也还在流着。一片惊声中,丁兆兰望向里面,车厢中还有三具尸体,两具在车底板上叠着,另一具横在他们上面。

欧阳春揪着胡子,“果然是四人。”

行人司的人随时可能会到。丁兆兰向周围一张望,对欧阳春说,“准备一下,最好现在就送去太医局。”

欧阳春点头,“府里的仵作,是比不上太医局里的那几位银章。”他说着就叫人去把马车赶来,再弄四卷芦席来。

丁兆兰等他吩咐好,等着军巡院的人将尸体搬下车,同时对欧阳春说,“太医局现在能从肺里取样,看看里面的水到底是哪里的水。汴水和金水河的水就不一样。里面的泥沙,水藻,都有区别。也就是说,可以查清到底是掉进河里淹死,还是被人淹死再抛尸的。”

欧阳春听得一愣一愣,啧啧称叹,“这么厉害。”

“要不然怎么能弄出指纹查案的?”丁兆兰沉声道,“只要太医局得出验尸报告,即使是行人司都拦不住我拿一份……还有军巡院。”

欧阳春笑笑,就当没听见了。

尸体全都搬下来了,从怀里掏出口罩和手套戴好,丁兆兰和欧阳春一起上前,稍稍翻动了一下,丁兆兰脸色冰冷地起身,“就是他们……看来是不用等消息了。”

欧阳春问道,“行人司的?”

“是。没想到都被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