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镇倭(三)(第2/2页)
张伟心中大动,想不到自已最近刚刚忧虑的事却被这一不起眼的医官一语道出,心中激动,面情上却仍是不露声色,格格一笑,道:“你位卑人微,想的到多。那好,你说说看,这铜矿一事,却与整个台湾的政治有何干系?”
吴遂仲却是不露声色,仍跪在地上语气平和侃侃而言:“大人发配罪犯囚徒开挖铜矿的办法甚好,一者让这些罪人赎罪,也可以安份守已不致于在镇上捣乱,二者可以省却不少人工钱,大大减轻开挖的成本。只是大人御下甚严,巡捕营和看守各矿的士兵皆不敢犯错,而各矿的官员也断然不敢敷衍了事,在正常开采的速度下,各层官员都层层加码,以图用产量取悦大人。又因大人以严治下,各层官吏皆望风景从,上有好焉,下必从焉,长此以往,那么犯小罪者难以避免,对罪徒的惩罚则绝不减轻,台湾民众不过是过百万,现下各矿的罪民就过万人,大人,这样下去,与先秦何异?大人当年驱郑、杀宗族长老,这都是为政之初迫不得已的举措,万万不可以为常法。若动辄以暴法制民,则民愈治愈暴,以暴易暴,则事危矣。”
见张伟面无表情,双眼紧盯着自已,吴遂仲只觉身上一寒,莫名的害怕起来,将心一横,又道:“唐朝台谏分治,门下省给事中有封驳之权,用以清明政治,匡扶君主的缺失,宋朝誓不杀士大夫,是以士大夫助皇帝治天下,数百年两宋绝少有革命之事,大人的能力超凡,独断专行尚有缺漏,为后世子孙计,还是需改革政治,以备将来的好。”
“说完了?”
吴遂仲一叩首,道:“下官说完了,大人要杀要剐皆可,只是以言罪人,窃以为大人不智。”
张伟起身站起,神态闲适,用轻松的语调向吴遂仲道:“你见识确实是不凡。身为医师想来是科考不利,郁郁不得志而退而学医?达者为官,穷则成医,读书人的志向嘛。我问你,诸葛丞相治蜀是严还是宽?”
“严,只是……”
“你也知道?这台湾与当年蜀国一样,我初来台时威名不立,唯有以暴治民,方可威权在手,诸事顺谐。整个中国,亦与唐宋时不同,世风倾颓,人皆求私利,不顾国家。醉生梦死,淫风浪行,浑然不知今世何世,若不以重典暴法治之,任是神仙也难以扭转。是以我的根本仍然在一个‘严’字,这是变不得的。”
张伟竖起一个手指,道:“这是其一。其二,我名位不正,若以大义服人,那是妄想。只有用严刑苛法,不论人是否心服,他总得口服。是以我现在还不能开放言路,乱我民心军心。”
见吴遂仲面露失望之色,张伟又笑道:“不过,你说的那些官儿看我的脸色,对我的法令层层加码,也是有的。长此下去,恐生民变。故而水火相济,刚严之外要加些王道,这也是正理。上有所好,下处从焉,这话有理!”
张伟不好举例细说,不过对吴遂仲的话确实很是赞同。后世清朝有雍正皇帝以严治国,结果下面的官员给罪犯量刑便加倍处理,以期‘恩出自上’,用迎合皇帝心理的办法来拍皇帝的马屁,结果到了雍正未年,天下虽治却民议沸然,他的历史评价一度不高,这是也是一因。又有道光皇帝天性崇俭,曾穿着打补丁的龙袍上朝,结果一朝的官员都穿的破破烂烂,不成体统。
因又笑道:“我近来也曾虑及此事,只是一时不得其法。也不得其人,既然你看的清楚,那么……我仿明成祖,先成立一个内阁似的机构,名称么,便叫‘军机处’,我现在是武官,提拔一些得力的文人进我的指挥使衙门帮办政务,名义上叫军机处,实际上管的仍是台湾的民政。位不高而权重,辅助我处理政务,吴先生,可愿暂放医官的身份,入军机处襄助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