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之好二(第2/2页)

百里奚赶紧款待自己的老婆和孩子,一家人从此过上了好日子,整天吃着上等的小米,有时候甚至吃面。把麦子碾碎就是面。面可以蒸糕,是好吃的稀罕玩意。虽然面是现代北方人的主食,但在当时(春秋时代)还是奢侈品,当时吃面少,主食还是吃小米。为什么这样呢?因为面这东西是泊来品,不是中国的土产,是西方苏美尔人发明了麦子,烘烤成面包,流行于古埃及和两河流域的餐桌上。但在中国,小米还是主食,一直推迟到了汉代才吃面比较多。汉代人受胡人影响才开始用面做饼子吃。不发酵的死面饼叫“牢饼”,发酵蒸出的叫“炊饼”,即是武大郎所卖的,里边带牛羊肉馅的叫“馒头”(现在叫“包子”)。下在开水锅里直接煮的面条,当时则叫“汤饼”。

光吃小米、吃面,那还不是上等人,还要有大肉。百里奚家里,受当时科技水平限制,没有传热快的铁锅,无法实现肉的烹炒,所以吃肉只好煮。但煮肉很容易放臭,而且就像现在人吃两口红烧肉就再也吃不动了,当时人也一样容易吃腻,所以百里奚他们更喜欢吃“生肉酱制”:把牛羊鹿麋獐子的鲜嫩里脊生肉捣碎,反复捶打(像用棒槌捶衣服那样),去其筋腱,捣成生肉酱,再经过腌制发酵就可以吃了。吃时把这肉酱撒在小米饭上,味道甚佳——这是春秋时代的人的典型一餐。

这些好吃的东西,隔壁山西省的晋国人一概都吃不到了。因为晋惠公遇上连年饥荒,他只好派大夫庆郑为使者,到西邻的秦国买粮食:“我们遇上连年饥荒,晋国老百姓饿得眼睛发蓝,肚子透亮,政府特地让我拿钱买小米来了。”他所拿的钱应该是黄金,黄金是诸侯国际间大宗采购的通行媒介,而民间零售则各国是形制不同的青铜钱币。

百里奚刚从家里吃完好饭,觉得不能为富不仁,就对秦穆公说:“天灾流行,哪个国家都逃不出这概率。咱多积点德,发出救济吧,以后对咱也有好处。”

昼夜想着报仇的丕豹大踏步上前反对,喊到:“晋国人言而无信,谁都是知道的。当初秦国护送晋惠公入国为君,可他翻脸就不认人,河西五城到现在还赖着不给呢。我爹丕郑父他们想给,都被杀了。依我看,我们现在就打它,趁他当兵的没饭吃。”

秦穆公心软:“它的国君是够恶,但它老百姓有什么错呢?”于是开仓输米,从陕西雍城出发,沿渭水五百里水路排开运粮船,穿越陕西中部,东行跃过黄河峡谷,进入山西,再沿着山西的汾河,直抵汾河岸边的山西南部的晋都绛城。运粮的白帆从秦到晋,八百里白云首尾相连,蔚然大观。这是我国有史记载的第一次大型河运,称“泛舟之役”,标志了我们内陆河运的发达水平。(不过,希腊人的海运更厉害。另外,这里说白帆却是不对的,当时的船只有桨,没有帆,也没有舵。帆和舵是秦汉以后才有的。)

晋国人欢天喜地买到了秦国的救济米。非常戏剧化的是,秦国次年也发生天灾了,陕西关中平原——即渭河两岸的八百里秦川滴水未降,国家的储备粮又都卖到晋国了,秦人一下子大饥,肚子也开始半透明了。

秦穆公派出使者,满怀希望地去晋国买小米,因为晋国今年却是大丰收。但是像葛朗台一样吝啬的晋惠公不想给。他叫集本国领导干部开会。大夫庆郑主办了去年的泛舟之役,是亲秦派,说:“背信弃义,幸灾乐祸,贪图享爱,结怨邻国,是没有道德的。没有道德,谈什么守卫国家。我们必须卖给秦国粮食。”

虢射反问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成语。意思是,我们以前为了河西之地已经触怒秦国,失信于秦了,皮已经不存在了,两国友好的基础已没有了,现在还想要什么毛,还卖什么粮食?)

庆郑与虢射反复口角三次,最后,后者的意见被他们吝啬的国君所采纳。庆郑只好翻着白眼儿说风凉话:“不卖粮?那就等着后悔去吧。”

晋国居然见死不救——不卖粮。更有甚者,晋惠公还准备趁饥打劫,动员兵力进攻秦国。秦穆公很郁闷,新愁旧恨涌上心头,和百里奚商量,决定先发制人,谴送主力部队先行攻击陕西东部的梁国(晋国的盟友,在黄河西岸,是河西之地之一),进而威胁黄河以东的山西晋国。公元前645年,秦穆公裹了仓库里最后一点口粮,以丕豹为将,三战三捷,把战线推进到了陕西省东缘的梁国。秦晋“韩原大战”前的零星战斗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