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三章(第2/4页)
佩鲁贾镇位于从比萨去罗马的途中,离大海仅咫尺之遥。虽然教廷早就公开宣布过佩鲁贾是教皇国之一,但是佩鲁贾和巴格里奥尼家族却极为独立。切萨雷虽然对自己的武艺和体能非常有自信,但如果没有泰拉的保护,他也断然不敢孤身前往佩鲁贾。此刻他十分期待在赴罗马当红衣主教之前能够一享婚礼上的欢乐。
佩鲁贾是个美丽非凡的地方。城堡要塞坐落在巨山之巅,几乎坚不可摧。
三个年轻人骑马进入城堡,只见教堂和宫殿都为婚礼而披裹上华彩的装饰,雕像上也挂着金色的布幔。切萨雷高兴地跟朋友聊着天,甚至还开起了玩笑,同时留心观察防御工事,思忖着若是要攻打这座城市,该用何策略才能行得通,权且算是消遣。
佩鲁贾的统治者是寡居的公爵夫人阿塔兰塔・巴格里奥尼。她长相固然美丽,但更闻名的要算她残暴的统治。她有个儿子叫内托,她任命他做军事首领。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亲眼看到侄子托里诺迎娶宫中最受她宠爱的姑娘之一拉维娜。她感觉托里诺能指望得上,可以帮助她维护巴格里奥尼家族的统治。
巴格里奥尼家族的各房各支纷纷集中到城堡前的空地上来,他们一个个体格健壮。宴会上,乐师们演奏着音乐,人们成双成对地起舞。另外还安排了摔跤和角力比赛。切萨雷一向对自己的力量引以为豪,他先后接受了许多人的挑战,且都一一获胜。
夜幕降临,巴格里奥尼家族成员都进城堡休息了,而乔、切萨雷和泰拉还聚在泰拉的房间里,准备最后再喝上一轮。
时间已近子夜,正当三人一个个酒醉醺酢、昏昏欲睡之时,突然听见尖叫声和呼喊声响彻城堡。泰拉惊得跳了起来,手持长剑,要冲出房间看个究竟,但切萨雷拦住了他,说:“让我去看看。你去可能有危险。我很快就回来。”
切萨雷一听见尖叫声,就本能地知道一定又有人干下了什么不义的勾当。他走出泰拉的房间,将长剑紧按在身体的一侧。虽然巴格里奥尼家族身背嗜杀恶名,但他知道他们还不敢杀害教皇的儿子。切萨雷冷静地走过城堡走廊,一直朝尖叫声的源头寻去,尖叫声一直持续不断。他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新人的婚房之外。
到处都是血。圣母玛利亚的雕像、刚刚降生的耶稣的照片、婚床上的白色床单和枕头——甚至是床幔——全都浸泡在血水当中。地板上躺着新婚夫妇拉维娜和托里诺的尸体,他们的睡袍被染红了,衣服和身体被长剑刺穿,头部和心脏部位都遭受了致命创伤。
内托和四个全副武装的士兵站在尸体旁边,每人都手持一把被血染得鲜红的长剑。内托的母亲——公爵夫人阿塔兰塔,尖声咒骂着她的宝贝儿子。内托努力想让她平静下来,切萨雷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内托向母亲解释道:“妈妈,托里诺势力太强了,他的家族正图谋推翻你。我已经将他全家满门斩杀了。”接着,他又安慰母亲,说虽然她得被迫退位,但他会成为下一任统治者,她依然能在他的内阁里执掌荣誉职位。
她挥手打了他一巴掌,厉声喊道:“儿子竟然背叛母亲!”
“睁开眼睛看看吧,妈妈。不仅是托里诺,还有堂弟泰拉,他们都已经密谋造反了。”内托还在辩解。
切萨雷已经完全听明白了。他悄悄离开,迅速回到泰拉的房间。
切萨雷将这一切告诉泰拉之后,泰拉狂怒不止。“谣言,谣言,这都是在诋毁我!”他喊道,“我那个私生子堂兄内托,想从自己的母亲头顶夺走王冠。他还想把我也给杀了!”
切萨雷、泰拉还有乔把门堵上,从窗口爬了出去,爬到宫殿的房顶,沿着粗石墙头向前爬行。切萨雷和泰拉先跳进黑魆魆的后院,可乔的身手不如他们,他们又转身把乔扶下来。一落地,泰拉就想冲回城堡找内托算账,切萨雷只有拼命拦住他。最后,切萨雷把他们带到野外,他的手下就在那儿扎营待命,一共有三十名全副武装的精兵,他知道这个地方一定会很安全。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泰拉。切萨雷到底应该留下来帮助他的朋友,还是带上泰拉回罗马,去安全的地方?
切萨雷让泰拉自己二选一,可这两个做法泰拉都没同意。他只求切萨雷能保护他前往位于佩鲁贾中心的市政厅,他要去那里集结他的追随者,捍卫荣誉,将城堡交还给姑妈。
切萨雷同意了。他先派十个全副武装的手下护送乔・美第奇安全回到佛罗伦萨,随后又带着剩下的二十个人,送泰拉・巴格里奥尼来到市政厅。
在市政厅里,他们找到四个全副武装的泰拉亲信。泰拉立刻让他们出去送信,这样,天亮的时候就会有一百多名士兵在此待命,听从泰拉的调遣了。
太阳升起来了,他们看见内托带着一伙全副武装的骑兵飞快地穿过公共广场。切萨雷警告自己的手下不要参与任何打斗。切萨雷一行人注视着泰拉吩咐他的人马包围广场,然后单枪匹马赴会内托。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泰拉催马直朝内托冲去,拽住内托持剑的手,拿匕首向他的大腿狠狠扎去。内托的人马试图逃跑,但全都被俘获了。泰拉继而登上他的剪耳战马,命令将俘虏带到他跟前来。
一共生擒了十五名俘虏。他们大多数都受了伤,几乎无法站起身来。
切萨雷在一旁看着泰拉下令将内托的人斩首,把他们的头颅挂在大教堂的围墙上。他非常诧异地看着泰拉,那个原本只是喜欢恃强凌弱的年轻学生,有一天竟会变成如此冷血无情的刽子手。才十七岁,泰拉・巴格里奥尼已经当上了佩鲁贾的僭主。
切萨雷回到了罗马。见到父亲后,他叙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然后问父亲:“如果圣母玛利亚在佩鲁贾是最受爱戴的圣人,为什么那里的人们如此冷血残酷?”
亚历山大教皇笑了。这个故事似乎让他觉得有趣,而不是害怕。他说:“巴格里奥尼家族是真正的信徒。他们信天国。这是真正伟大的天赋。否则一个人如何忍受这凡世的生活?不幸的是,这一信仰也给了那些邪恶的人以力量,以上帝和善德之名犯下大罪。”
亚历山大教皇不喜欢为奢华而奢华。他的宫殿——梵蒂冈,必须能唤起人们心中对上帝福音的喜悦,那喜悦必须如潮水一般汹涌不绝。他明白,即使是那些灵魂已得到净化的人,也照样会被天主教堂里上帝纷华靡丽的尘俗饰物震撼。教皇本人就是耶稣基督在俗世的代理人,他就是绝对无误、德高望重的教宗,对此普通民众都深信不疑。但相比起来,国王和亲王们对此的信仰就不那么深切了。只有用黄金珠宝、丝绸锦缎才能换取贵族们对教皇的信仰;只有靠教皇头上戴着的巨大的主教法冠、长袍上华丽的坠饰,还有他法衣上、斗篷上的金银刺绣才能说服他们。教皇的这些行头已经传承了几个世纪之久,它们被人满怀深情厚爱地保存着,其价值之贵重超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