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二十五章(第2/4页)
埃尔科勒盛气凌人地一笑:“我可不这么认为,教皇陛下。恐怕全意大利就您一个人有这样的看法。”
杜阿尔特意识到,埃尔科勒这番话只是他施展的一个谈判小伎俩。他想强调埃斯特家族多么了不起,文化多么源远流长,而对比之下,波吉亚家族的品位多么平庸,多么没有文化。
“可能您是对的,埃尔科勒阁下。”杜阿尔特诡谲地回答道,“我们今年攻占的城邦里有好些您刚才提到的那些艺术家的作品。切萨雷主动提出把那些画作送到这儿来,但是教皇陛下拒绝了。我也希望能说服他承认这些艺术品的价值,告诉他这些作品可以提升梵蒂冈的品位。事实上,我们最近讨论到您的城邦费拉拉,知道费拉拉除了大量金银财宝,还拥有最丰富最珍贵的艺术藏品。”
埃尔科勒顿时脸色苍白,立即明白了杜阿尔特几乎直白的意思。他立刻转换了话题,说:“好吧,我们应该讨论一下嫁妆的问题。”
“你的期望值是多少,埃尔科勒阁下?”亚历山大颇有戒心地问道。
“我想要三十万达克特金币,教皇陛下。”埃尔科勒・埃斯特得意地说。
亚历山大原本只打算从三万达克特谈起,听到这个数字,差点儿被刚喝到口中的葡萄酒呛着。“三十万,这太可怕了。”他说。
“可这是我能接受的最少数额,少于这个数就是对我们的侮辱。”埃尔科勒回答道,“我的儿子阿尔方索是个优秀的年轻人,他前途不可限量,追求者多着呢。”
他们讨价还价了一个多小时,双方都尽全力争论自己的馈赠如何慷慨。亚历山大坚定地拒绝让步,埃尔科勒便威胁说要走。
亚历山大重新考虑了片刻,提出一个妥协数目。
埃尔科勒又拒绝了,这回亚历山大威胁要走,此时他注意到公爵脸上惊恐的表情。在对方尽力劝说之下,亚历山大终于留了下来。
最后,埃尔科勒同意接受二十万达克特金币。可即使这样,亚历山大还是觉得这个数额太大了,因为埃尔科勒还坚持要求取消费拉拉每年向圣母教会上缴的税赋。
就这样,这一天,天造地设的才子佳人配成了对。
切萨雷回到罗马后,第一件事就是私下里与父亲会面,询问他的囚犯卡特里娜・斯弗萨的情况。父亲告诉他,卡特里娜试图从望景城堡逃跑。逃跑企图被发现后,作为惩罚,她现在被囚禁在圣天使堡里,那儿各方面条件都很差。
切萨雷立即前去看她。
圣天使堡是一座巨大的圆形城堡,城堡楼上的房间装饰得富丽堂皇,底层有一个巨型地下室,分隔成几间宽大的牢房。切萨雷让他的卫兵把卡特里娜带上楼,将她领进一间华丽的接待室。她眯缝着眼睛四处打量,因为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未见天日了。她依然漂亮,虽然长期囚禁在地牢里让她的外表显得有些凌乱不堪。
切萨雷热情地问候她,俯身亲吻她的手。他面带微笑地说:“怎么样,我亲爱的朋友,你是不是比我想象的更愚蠢?我把你安排在罗马最美的住所里,你却用逃跑来回报我的好意?你远没有我想象的那样聪明。”
“你早已经预料到了吧。”她面无表情地说。
切萨雷坐在一张锦缎长榻上,招手示意她坐在他身旁,但她拒绝了。切萨雷解释道:“我想过你会逃跑,但这个念头只是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以为你会为自己考虑,宁愿被舒舒服服地关押着,也不愿出去过苦日子。”
“即使被囚禁在最华丽的寓所里,也让人痛苦不堪。”她冷冷地说。
切萨雷觉得非常有趣,尽管她话中充满怨恨,他依旧觉得她美丽动人。他问她:“你现在有什么计划?我相信你不会想要在圣天使堡度过余生吧。”
“你给我什么选择呢?”她挑衅地说。
切萨雷说:“在公文上签字,把伊莫拉和弗利两块领地交出来,而且答应不再动脑筋将它们夺回。这样我就立刻下令把你放了,你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卡特里娜诡谲地朝他一笑:“我可以在你拿来的任何文件上签字,可这如何能阻挡我重新夺回我的领地?”
“换作另一位不那么英明的统治者,他可能会这么做,”切萨雷说,“可是我却无法相信你会背叛自己,在违背本心的情况下签字同意。当然,你仍有可能食言,但那样的话,我们会向罗马法庭证实我们才是真正合法的统治者。因为你的不诚实,我们会得到更多的支持。”
她好脾气地笑了起来,问道:“你就是这样打算的吗?我想那不是真正的理由。你还有什么话没对我说。”
切萨雷向她莞尔一笑:“太感情用事的话,人就会失去头脑。老实说,一想到一个美丽尤物就这样永远烂在地牢里,我就不开心。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卡特里娜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很喜欢他,但她不愿因为内心的这种异常导致自己让步过多。她心里有一个秘密,可她会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吗?要做出这个决定,还需要时间。她和颜悦色地说:“明天再来吧,切萨雷。让我再考虑考虑。”
隔天,切萨雷又来到城堡,再次把卡特里娜带上了楼,并给她派去了女仆。卡特里娜让女仆们给她擦洗身体、清洁头发。此时,虽然她的衣服依旧破烂肮脏,他仍看得出她在尽量让自己显得美丽动人。
他朝她走去,她没有往后退,而是迎上前去。他伸出手,一把将她拉到长榻上,热烈地亲吻她。可是当她躲开时,他没有继续强行对她动作。
她用手指梳理着切萨雷的赤褐色卷发,先开了口:“我会按你说的去做。但别人一定会说你疯了,竟会相信我。”
切萨雷深情地看着她。“他们已经这么说了。要是由着我手下那些指挥官自己来,你的身体会漂浮在台伯河上的。”他说,“你决定去哪儿?”
他们一同坐在长榻上,他拉着她的手。“去佛罗伦萨。去伊莫拉和弗利已经不可能了,我在米兰也有亲戚,但他们太令人厌烦了。佛罗伦萨至少是个有趣的地方。也许我会在那儿再找一个丈夫——愿上帝保佑他。”
“他会是个幸运的家伙的,”切萨雷微笑着说,“公文今晚就送到,你明天就可以上路……当然,我会派一名可靠的卫兵保护你。”
他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转身对她说:“你自己要保重,卡特里娜。”
“你也保重。”她说。
切萨雷走后,她发觉自己竟感到一丝哀伤。因为那一瞬间,她确定他们不会再见面了,他也可能永远不会知道,签署那些公文根本没什么用。她的子宫里已经有了一条生命,那是他的一部分,如今已归她所有。而作为他的继承人的母亲,那些疆域终有一天会重归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