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3/13页)
“他到底做了什么?”
菲利普这才告诉他。“他拒绝给我们进入采石场的权利。”
杰克吃了一惊。这可是个忘恩负义的行动。“可是他有什么理由呢?”
“一切都该恢复到老王亨利时代的所有人手中。但采石场是斯蒂芬国王批给我们的。”
理查的贪心是明显的,但杰克没有像菲利普那样生气。他们到现在为止已经建好了半个大教堂,所用的石头大多是花钱买的,他们还继续这么买嘛。“嗯,我想,理查,严格地说,是有这个权力,”他分辩着说。
菲利普怒不可遏。“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这有点像你对我的做法,”杰克说,“我给你带回来哭泣圣母,为你这新的大教堂做出了奇妙的设计,给你筑起城墙,保护你不受威廉的骚扰,而你呢,却宣布我不能和我孩子的母亲住在一起。这就是忘恩负义。”
菲利普被这种并列比较惊住了。“这完全不同!”他抗辩说,“我不想让你们分居。是沃尔伦阻挠废除婚约。但上帝的法律说,你们不能通奸。”
“我敢说,理查也会讲点类似的理由的,”杰克坚持说,“并不是理查下令恢复产权。他不过是在执行法律。”
午钟敲响了。
“上帝的法律和人间的法律是有区别的,”菲利普说。
“可是我们得靠这两种法律来生活,”杰克继续说,“现在我要去和我孩子的母亲一起吃饭了。”
他转身就走,撂下菲利普气呼呼地站在那里。他并不当真认为,菲利普和理查一样忘恩负义,但装成是这么回事,也可消消自己的气。他决定问问阿莲娜采石场的事。也许最后能说服理查把采石场交给修道院。她会了解内中的原委的。
他离开修道院,走过街道,来到他和玛莎住的房子。像往常一样,阿莲娜和孩子们待在厨房里。去年一个好收成结束了饥馑,食物不再奇缺了,桌子上摆着小麦面包和烤羊肉。
杰克亲吻了孩子们。莎莉给了他一个稚气的轻柔的吻,汤米已经十一岁,一心只盼着自己快长大成人,只是向他仰起了面颊,样子很尴尬。杰克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他想起来他也曾有过那么一段时间,觉得亲吻很蠢。
阿莲娜看上去心烦意乱。杰克挨着她坐到板凳上,说:“菲利普大发雷霆,因为理查不肯给他采石场。”
“这可不像话,”阿莲娜温和地说,“理查太没良心了。”
“你看能劝他改改主意吗?”
“我真没把握,”她说。她有点心不在焉。
杰克说:“你看来对这个问题不大感兴趣。”
她挑战地望着他。“我就是不感兴趣。”
他了解这种情绪。“你最好跟我讲一讲你的心事。”
她站起身。“咱们到后屋去谈吧。”
杰克遗憾地看了看那条羊腿,便离开桌子,随她走进卧室。他们照常把门开着,以免万一有人进了屋会引起怀疑。阿莲娜坐到床上,把两臂抱在胸前。“我做了一项重大决定,”她开始说。
她一本正经,杰克摸不着头脑到底是什么决定。
“我成人之后的大部分时间,始终生活在两个阴影里,”她开始说了,“一个是在我父亲去世前我向他发的誓言。另一个是我和你的关系。”
杰克说:“可是如今你已实现了对你父亲发下的誓言。”
“不错。我还想从另一个负担中解脱出来。我已经决定离开你了。”
杰克的心似乎停止了跳动。他知道,她是不爱闲扯淡的人,她是认真的。他瞪着她,无言可答。他被这一宣布给打懵了,他从来没想到她会离开他。这种可怕的事情怎么会跑到他身上来的呢?他把反应到脑子里的第一件事说了出来:“是不是有了别人了?”
“别傻了。”
“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我再也受不了了,”她说,泪水直在她眼圈里打转,“我们为了废除婚约,已经等了十年了。这是永远办不成的了。杰克,我们注定永远照这样生活下去的——除非我们分手。”
“可是……”他的头转了一圈,想找点词儿来说。她这一决定这么气势汹汹,再争辩也无望了,就像妄想躲开飓风一样。然而,他还是不死心。“我们这样不是比没这关系强些吗,不是比分手强些吗?”
“最后可不一定。”
“可是,如果你搬出去,又能改变什么呢?”
“我可能遇到别的人,会又一次恋爱,过正常的生活,”她嘴里这么说,却泪流不止。
“你可还是嫁给阿尔弗雷德的。”
“但没人会知道或在乎。我可以在一个教区教堂结婚,主婚的教士从来没听说过建筑匠阿尔弗雷德,就算知道那回事,也不会认为那次婚约有效。”
“我不相信你会说这种话。我无法接受。”
“十年了,杰克。我已经等了十年,就为了能和你过正常日子。我不想再等了。”
这些话句句像是打在他身上。她还在不停地说着,但他再也不了解她了。他只能想着没有她的生活。他打断了她的话:“你知道,我可从来没爱过任何人。”
她畏缩着,像是感到疼痛,但她又接着讲下去了。“我还需要几个星期来安排好一切。我要在温切斯特弄一所房子。我想让孩子们在开始新生活以前,熟悉一下这个想法——”
“你还要带走我的孩子,”他说了蠢话。
她点点头。“我很抱歉,”她说。她的决心似乎第一次动摇了,“我明知道,他们会想念你。但他们也需要正常生活。”
杰克再也无法听她说下去了。他转身走了。
阿莲娜说:“别说走就走。我们还得再谈谈。杰克——”
他话也不说地往外走。
他听到她在他身后哭叫:“杰克!”
他穿过堂屋,也没看孩子们一眼,就出了家门。他恍惚地走回大教堂,不知道该再往什么地方去了。建筑工匠们还在吃午饭。他没法哭,男子汉有泪是不轻流的。他连想也没想,就爬上了北交叉甬道的台阶,从那里一直爬上楼梯,到了顶部,迈到了屋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