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6页)

方步亭仍然装出不相信的神色:“这个账户是共产党的?”

徐铁英:“已经查实了,这家公司表面上是被政府取缔的那些所谓民主党派开的,实际上是共产党在香港专为民盟民革那些反政府的人筹钱的机构!”

方步亭慢慢闭上了眼,却说出了一句徐铁英十分不愿意听的话:“这就是我不愿意过问你们这些事的原因。你们把事情弄得太复杂了。”

“我们?”徐铁英再也不能忍受,必须把脸撕下来了,“钱是崔中石暗中转的,崔中石可是你们北平分行的人。方行长!你是没有出面,可崔中石去南京救你儿子总是你派去的吧?区区一个北平分行金库的副主任,要是不打着你的牌子,我们全国党员通讯局的大门他都进不去。为了救你儿子,中央党部那么多朋友不遗余力地帮忙,不惜拿堂堂一名国军中将的命换你儿子的命,你现在反倒把事推给我们?不错,我徐铁英原来是欠过你的情,可中央党部还有通讯局那么多人不一定会买你的账!饿极了他们可是六亲不认,何况你的人是共产党!”

方步亭心里受着煎熬,这时也不能说崔中石去南京救大儿子是他小儿子的安排,不得不又睁开了眼睛:“父亲救儿子,人之常情。当时你们不是调阅了大量的档案材料吗?那时可没有听你们说过谁是共产党。”

“现在查出来了!”徐铁英脸色已经铁青,“方行长还要我放了崔中石吗?”

方步亭只沉默了少顷,答道:“当然不能。崔中石既是共产党,我便脱不了干系。徐局长可以立刻跟国防部曾可达会审,最好让崔中石把什么都说出来,交南京特种刑事法庭审判。”

徐铁英的脸色只变了一下,接着冷了下来:“方行长说的是玉石俱焚?这我可要提醒你,你是玉,我可不是石。那20%的股份不是我个人的,是党部公司的党产!根据中华民国公司法,党营公司参股经营完全是合法的。”

方步亭的反感也立刻露出来了:“多谢徐局长提醒。我能不能够也提醒一下徐局长。方某因在美国哈佛读了三年经济学博士,又在耶鲁攻读了三年金融博士,政府在制定金融法包括你说的公司法的时候,便叫我也参与了。公司法里可没有哪一条写着不出股本金就能占有股份的。你们这20%股份,出了股本金吗?没有出股本金,你们哪来的这20%股份?”

徐铁英这些人平时害怕的就是方步亭这帮留美回来掌握党国经济命脉的人,且不说他们背后的靠山是宋家、孔家,就眼下这件事本就要依靠他发财,何况他完全知道这些股份是从侯俊堂空军方面白夺过来的。

徐铁英闭上眼了,好久才慢慢睁开:“多年的朋友了,我请方行长来可不是想伤了和气。关键是现在你我都被共产党算计了,这件事还不能让曾可达他们知道。我说两条意见吧。第一条方行长刚才已经答应了,希望尽快把那笔钱汇到党部公司的账户。第二条,今晚必须秘密处决崔中石。”

方步亭:“就第二条我不能答应你。”

徐铁英又惊又疑地望着方步亭。

方步亭:“告诉你吧,调崔中石去上海央行工作,是国防部预备干部局的安排……”

——方步亭竟然瞒着自己和曾可达早有安排!

这个安排的背后又是为了什么?徐铁英咬紧了牙愣在那里想。

七点过了,天边还有暮光,顾维钧宅邸后园石径路边的灯便开了。

园子很大,曾可达穿着一件白色背心,一条打篮球的短裤,一双青年军黄色布面的跑鞋,独自沿着石径已经跑得大汗淋漓。

曾可达住处的门口,他的副官和在车站跟踪崔中石的其中一名青年军特工站在那里候着。

那个特工显出了忧急,低声对副官道:“王副官,我们可只有一个同志在那里监视。再不采取行动,崔中石我们就很可能控制不住了……”

“长官正在思考。”曾可达的副官低声喝住了他,“注意纪律,这不是你该提的事。”

曾可达还在绕着石径跑着,天越来越暗,他的面孔也越来越暗,两只眼却显得越来越亮。

副官和那个特工两腿一碰,站直了。

曾可达终于“思考”完了,跑向了住处这边。

曾可达停止了跑步,径直走向房间:“进来吧。”

副官和那个特工立刻跟了进去。

徐铁英这才真正感觉到自己是被眼前这只老狐狸给“卖”了,望着方步亭时那张脸便灰暗无比:“方行长,我能不能这样理解。如果今天我不去追查那四十多万美金是不是到了党部公司的账户,就不会知道崔中石竟把钱汇到了共产党在香港的机构,也就发现不了崔中石是共产党。可铁血救国会早就察觉了崔中石是共产党,并且部署了在上海秘密逮捕的行动。这一切曾可达应该都跟您谈了,您为了保全自己,极力配合他们,却瞒着我们。”

方步亭的心情其实比他还要灰暗:“理解得好,还有别的理解吗?”

徐铁英:“方行长,不要以为崔中石跟扬子公司跟我们还有民食调配委员会做的这笔生意,你没有过问,铁血救国会那些人就打不着你!一个共产党被你重用了多年,戡乱救国时期还把这么一大笔钱转给了共产党,就凭这一条,崔中石落在铁血救国会手里,你的下场也绝不会比我们好。我这个理解,你认不认同?”

方步亭:“我完全认同。崔中石现在被你关着,大概过不了多久曾可达自然会来找你。你就按刚才的理解会同国防部调查组立案就是。”说着就往屏风那边走去。

“方行长!”徐铁英再老牌,也比不过方步亭这份沉着,“您就这样走了?”

方步亭又站住了:“在电话里已经告诉徐局长了,我那个被国防部调查组重用的大儿子还在家里等我呢。说不准他也是共产党,可你们反复调查了他不是。我还得代表北平分行接受他的调查。徐局长,我可以走了吗?”

跑步思考完进到住处房间后,曾可达依然没有下达任何任务,而是自己去到了里间冲澡。

副官陪着那个青年特工沉住气在外边的客厅里等着,这时才见曾可达上穿一件短袖夏威夷白衬衫,下着一条夏布便裤,脚蹬一双黑色布鞋走出来了。

“把那个在警察局门口监视的同志也叫回来吧。”曾可达端起桌上的一杯白开水一口喝了。

那个青年特工还在等着他下面的话。

曾可达放下杯子时盯了他一眼。

“是。”那青年特工双腿一碰,带着一脸不理解也要执行的样子急忙走了出去。

“方孟敖还在他父亲家吗?”曾可达这才问王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