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第3/8页)
孙秘书:“分别关在一号和三号。”
“去见见他们。”徐铁英已经向监狱方向走去。
孙秘书紧步跟了上来:“要不要跟王站长打个招呼?”
徐铁英:“陈副总司令的命令,不用跟他打招呼。”
孙秘书只好越到前面引路。
孙秘书的步伐是如此年轻,徐铁英眼中突然露出一丝“老了”的苍凉。
徐铁英一行来到西山监狱后院。
“墙是后砌的吧?”徐铁英隔着三面高墙,但见西山无限风光被挡在了墙外,不禁问道。
监押组陪同那人:“报告局长,是马汉山当站长时修的。”
徐铁英的目光从高墙前面那块草坪转了回来,扫视院内,海棠梅枝,几年未曾修剪,长得已经不成模样,向中间那座草亭走去:“崔中石就是在这里枪毙的?”
“是。”监押组那人跟在身后答道。
徐铁英在亭子里坐下了:“挑这么一个地方杀人,你们马站长真会煞风景啊。”
监押组那人不知怎么回答了。
徐铁英:“叫孙秘书带严春明来吧。”
监押组那人:“是。”
囚房通往后院的铁门那边是长长的监牢通道,穿过铁门左转居然还有一条长长的通道,两边全是石墙,远处仿佛有光,便是后院。
孙秘书领着严春明在石墙通道中慢慢走着,突然低声问道:“我们见过面,谈过话吗?”
严春明当然听出了,这个声音就是对自己背诵总学委指示的那个声音,沉默了少顷:“请问你是谁?”
孙秘书:“我在问你,此前我们见没见过面?”
严春明:“我们不认识。”
孙秘书:“不认识就好。告诉你我的身份,我姓孙,是北平警察局徐局长的机要秘书。”
通道走到了尽头,后院,高墙,还有高墙外的西山尽在眼前。
可在严春明面前,这一大片灰,这一大片绿,也只是自己人生这本书的最后一页罢了。
孙秘书押着严春明来到西山监狱后院。
“你问他吧,做好笔录。”徐铁英对孙秘书轻轻撂了这句话,便转过头看墙外的山。
草亭内,石桌旁,四个石凳。
“是。”
徐铁英已坐了背对高墙外的西山的石凳,孙秘书便将严春明让到草亭右边的石凳前:“坐吧,坐下谈。”
严春明静静坐下了。
孙秘书走到他对面的石凳前,掏出笔记本,抽出钢笔也坐下了。
“燕大出面保释你们了。”孙秘书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话记了下来。
严春明在静静地听着。
徐铁英显然也在听着。
“可救你的那个人的身份已经证实,是共产党北平城工部副部长刘初五。我们说的这个话你不会不明白吧?”孙秘书问话的同时低头记录。
严春明耳边这时响起的却是对面这个人在牢房的话:“刘初五同志昨晚还在尽最后努力叫你离开。这话你不会说不明白吧……”
孙秘书录完抬头望去。
徐铁英依然在看山,严春明竟也在看山。
——周遭如此寂静,偌大的西山没有一声鸟叫,没有一丝风声。
孙秘书屏住呼吸,又低下了头,这次是先写了一行字,再边说边写:“因此我们不能放你。何副校长救不了你,司徒雷登大使也救不了你。严书记。”
严春明的头慢慢转回来,答道:“我从来没有指望谁来救我。”
徐铁英也回头了,望了望严春明,又望向正在记录的孙秘书。
孙秘书记录完严春明的答话,抬头看见了徐铁英的目光,便等着他的指示。
徐铁英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指示,又转回头继续看山。
孙秘书只能继续一边说一边记录:“我们能救你。前提你知道,告诉我们,抓的人里还有哪些是共产党?”
严春明慢慢站起来:“必须说吗?”
孙秘书又抬起了头,借看严春明,见徐铁英的背影纹丝未动,只好记下严春明这句反问,接着边说边记:“我们会为你保密。”
严春明:“没有什么密可保了。今天你们抓的人只有我一个人是共产党。”
孙秘书挥笔记录不再抬头,接着问道:“你这样说我们会相信吗?”
“你这句话不要记了。”徐铁英这时倏地站起,中断了审问,“让他签字吧。”
“是。”
难得孙秘书将心中的惊诧掩饰得如此自然,拿起记录本递给严春明,“签名吧。”
严春明将记录凑到眼前,也就几句话,很快看完了:“笔给我。”
孙秘书递过了钢笔。
严春明的脸几乎贴在了笔录上,找到签名处,工整地写下一行字:“中国共产党党员
严春明”!
徐铁英直接把记录本拿过去,撕下了那一页笔录,把本子还给孙秘书:“可以把燕大学委另外几个共产党带来了。”
“另外几个共产党?”孙秘书询望向徐铁英。
严春明也惊望向徐铁英,可惜没有眼镜,看不清面前这巨大的一团模糊。
孙秘书必须问了:“局长,哪几个共产党?”
徐铁英今天的口袋里像是装满了名单,在把严春明的笔录放进去时,掏出了另一份名单:“都在上面。”
孙秘书手里那份名单:
“梁经纶”赫然写在第一个!
接下来是几个或陌生或不陌生的姓名。
孙秘书的目光定在了最后一个姓名上——“谢木兰”!
不能再掩饰犹豫,孙秘书走近徐铁英,指着谢木兰的名字低声说道:“局长,这个人是不是最好不要叫?”
徐铁英并不看名单,回道:“都叫。”
梁经纶囚房窗口的日光直射在那份抓人的名单上!
“这不是在抓共产党,不是打压我一个人,这是要破坏币制改革!”梁经纶的手一抖,将名单掷还给孙秘书,“立刻报告建丰同志!”
孙秘书:“徐铁英是突然袭击,我没有时间报告。”
梁经纶:“曾可达呢?铁血救国会就我一个人在北平孤军作战吗?!”
“梁经纶同志。”孙秘书低声喝住了他,“曾可达同志正在行辕留守处开会,何其沧、方步亭都在那里。出了门你要求见王站长,请他立刻打电话到会场去,请何其沧、方步亭出面保谢木兰。牵涉共产党,报告建丰同志,他也为难。”
王蒲忱的眼中,两辆载着军警和学生的车开出了监狱大门。
最后一批学生在上最后一辆车了。
王蒲忱的耳边,监押组那个人在报告。
他掏出了烟和火柴,点烟的手突然停住了:“谁?”
监押组那人:“谢木兰。”
王蒲忱扔掉火柴,掏出那份释放名单飞快扫视,竟然没有谢木兰!
王蒲忱倏地抬起头。
最后那辆车已发动了,后挡板刚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