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第3/7页)

警卫不再阻拦,曾可达迎了过去,敬了个礼:“傅总司令呢?”

王克俊:“傅总司令从后门走了。”

曾可达急了:“国防部预备干部局……”

“不用说了。”王克俊打断了他,“你提的要求傅总司令命我向南京咨询了,方大队是陈纳德将军组建的空运队,专责给华北战区运输美援物资,建制和任命都不在华北“剿总”。预备干部局如果要调回这个大队须经美国合作总署同意。”

曾可达:“通过哪个部门能够去找美国合作总署?”

王克俊闪过一丝可怜的眼神:“蒋宋夫人。”

曾可达的眼中浮出了绝望。

王克俊看手表了。

曾可达慢慢敬了个礼:“谢谢王秘书长,我走了。”

“什么时候离开北平,我安排飞机。”王克俊刚伸出手。

“不麻烦了。”曾可达已经转身走下台阶。

南苑机场外,专供汽车进出的大铁门,岗亭,堡垒,戒备森严。

铁门两边是隔离机场的铁网,五步一人,拱卫机场。

曾可达的吉普在铁门外约十米处靠左停在路边。

吉普内,驾驶座上是王副官,曾可达坐在右边,后视镜能看见车后的路。

后视镜里,小吉普、中吉普驶来了。

曾可达推开车门,站在车旁。

驶来的小吉普,开车的方孟敖目光一闪,减速,将车停在右边路旁。

中吉普跟着刹车了。

方孟敖跳下了车,对中吉普驾驶座上的陈长武:“你们先进去,做飞行准备。”

“是。”中吉普向大铁门开去,车上的飞行员都看到了另一辆小吉普旁的曾可达。

方孟敖的小吉普里还坐着郭晋阳和另外三个飞行员,看着队长向曾可达走去。

握手,对视。

曾可达:“耽误你们十分钟。”

方孟敖:“好。”

曾可达没有松手,拉着方孟敖下了路,走到荒地中。

“半年了,我向你辞个行。”曾可达望着方孟敖。

“回南京?”方孟敖也望着他的眼。

曾可达:“‘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去哪里都不重要了。”

方孟敖:“还有什么重要?”

曾可达:“没有什么重要,就想问你几句话,这里也没有第三个人,你愿意就告诉我。”

方孟敖:“请问吧。”

曾可达:“一开始我抓你,审问你,后来我们一起到了北平,一起共事。对我这个人你怎么看?”

方孟敖:“我的看法这么重要?”

曾可达:“对我很重要。”

方孟敖:“你是个专跟有钱人过不去的人。”

曾可达欣慰地笑了一下,沉默少顷,接着问道:“对经国先生你怎么看?”

方孟敖:“他只是个孝子。”

曾可达脸色黯然了,透过大门,望向机场。

——机场跑道上停着好几架C-46运输机。

曾可达收回了目光:“最后一个问题,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方孟敖:“可以回答。”

曾可达:“7月6号,在南京特种刑事法庭,我逼问你是不是共产党,你当时回答我就是共产党。现在,你还会这样回答我吗?”

方孟敖笑了一下:“你只要这样问,我还会这样答。”

曾可达:“你是不是共产党?”

方孟敖:“我就是共产党。”

曾可达笑了。

方孟敖也笑了。

两个人的笑声引来了铁门外警卫的目光,也引来了吉普车内那几个人的目光。

曾可达收了笑声,嘴角还留着笑容:“你真是共产党,猜我会不会再抓你一次?”

方孟敖:“我猜不到。”

“再见了。”曾可达伸出了手。

方孟敖也伸出了手:“再见。”

两只手紧紧地一握!

曾可达的吉普又停在了西山监狱大院内。

曾可达在车旁举目远望,监狱还是那个监狱,西山已经不是那个西山,树木凋零,落叶都没有了。

“曾督察请稍等一下。”

风很大,执行组长站在小吉普旁,对坐在里面的曾可达大声说道:“刚抓了几十个人,我们站长马上出来。”

曾可达望向院内。

一辆囚车后门洞开,保密局北平站那些人长发短发在风里忙乱。

曾可达:“你去忙吧。”

“是。”执行组长也忙乱去了。

曾可达望向了王副官。

王副官:“督察。”

曾可达望了他好一阵子:“你的履历里记录,你原来教过半年小学?”

王副官:“那是高中刚毕业的时候。”

曾可达:“预备干部局也解散了,你还是回去教书吧。”说着,抽出了上衣口袋里的钢笔:“跟了我这么久,送给你留个纪念。”

“督察……”王副官伸出了手,心里却一阵慌乱,“我们不是还要回南京吗……”

曾可达将钢笔放到他的手中:“是。回南京后还要把所有的档案送到国防部。”

囚牢那边,王蒲忱出现了,顶着风,向这边走来。

曾可达又看了一眼王副官,见他还半紧半松地拿着那支钢笔,便帮他将钢笔插到了他的上衣口袋,又替他整了整衣领:“在车里等。”

曾可达下了车,王蒲忱迎了上来。

走进西山监狱站长密室,王蒲忱开了灯。

曾可达扫视着长桌上的电台、电话。

他的目光定住了。

电话机上依然贴着“二号专线”!

曾可达走了过去:“平时跟建丰同志联系,是这部电话吗?”

王蒲忱:“是。”

曾可达的手慢慢摸向了话筒。

王蒲忱:“已经停机了……”

“我知道。”曾可达的手依然按着话筒,目光却望向了墙壁高处的窗口。

那个曾经十分熟悉却又如此陌生的奉化口音像是从话筒里,又像是从窗口外传了过来:

“现在,我们失败了……”

“我不晓得我们应该做什么……”

“我不确定我们是否会再在一起工作……”

“我们以后可能就知道,将来各位应维持纪律,照顾好自己……”

曾可达眼睛里盈出了漠漠的泪光。

王蒲忱在他身后默默地掏出了烟。

“给我拨个专线。”曾可达依然背影对着王蒲忱。

王蒲忱将烟又慢慢放回了口袋:“哪个专线?”

曾可达:“总统府四组陈方主任。”

王蒲忱:“我们这里……”

“保密局各地一等站都能打总统专线。”曾可达倏地转过了身,“我以国防部预备干部局和铁血救国会的名义,蒲忱同志,请你配合。”

王蒲忱:“可达同志,还是回到南京……”

“不要再给我说什么南京近还是月亮近了!”曾可达紧盯着他,“事关我们预备干部局和铁血救国会,事关经国先生,我要说的话将来会写进历史!希望你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