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罗·南尼(第5/9页)

[22]与“红色神甫”[23]的联合能保证几年的相对社会和平,能保持现状。我不是遇到过同样的情况吗?“向左开放”不是遇到过同样的情况吗?那时许多人认为,向社会党打开政府的大门能使意大利保持现状。但是,我再说一遍,我不太相信这件如此艰难的事是可能实现的。不可能,不可能。这话太悲观了,我不想说了。

法:我们还是谈一谈吧!哪怕只是作为政治梦想。参议员南尼,“联席会议共和国”是什么东西?对我们会产生什么后果?

南:很显然,那将是两个完整主义[24]的结合。有一点他们是共同的,那就是排除一切珍视民主和自由原则的力量。是的,这两种完整主义能看到一些问题,但不能看到我认为是根本的问题,如个人自由、民主生活。有了“联席会议共和国”,我们将会看到两个教会平分权力。一个教会掌握国家的领导权,另一个教会掌握在野派的领导权。同时我们还会看到,所有中间力量和能起制约作用的力量即将消失或被镇压。社会党实际上将会消失,世俗力量集团[25]将会消失,有基督教思想倾向的,为意大利民主和世俗力量的再生做过巨大贡献的广大阶层也将消失。我讲得很抽象,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任何完整主义都是针对我们的。您看,这种结合正在引起外国观察家的幻想,正如“智利式面条”一样。事实上,共产党人参政的问题,不管有没有天民党,在国外是被当做意大利的问题提出来的。我不把这个问题当做唯一的问题,而把它当做问题之一。这个问题的解决还在于共产党。

法:这是什么意思?

南:我的意思是说,应该由他们澄清,他们将在民主联合政府中采取什么立场。在我看来,共产党还没有这样做。是的,他们有时变换手法和战术。只要想一想1944年的萨莱诺转折[26],以及陶里亚蒂[27]与国王的会见就够了。是的,他们发表过讲话,冒过风险。但共产党人的目标仍然是在他们党的专制主义的领导下夺取政权。在国际上,尽管他们对捷克斯洛伐克事件和波兰事件持有保留,尽管他们知道苏联准备像干涉布拉格那样干涉华沙,但他们的历史地位仍然在以莫斯科为首的苏联体系之内。总而言之,共产党人是真正在向民主的和人道的社会主义靠近吗?他们是否准备接受以新的内容对社会主义进行修正呢?

法:参议员南尼,您认为可能吗?

南:我知道,50年来这没有成为可能,近10年来也没有成为可能。时间已经很长了。我们知道,在共产党掌权的国家里,任何从人道主义出发修正社会主义的尝试都遭到暴力和恐怖的镇压。我们知道,北京说苏联是一小撮垄断资本官僚的天堂,千百万劳动人民的监狱。我们也知道,莫斯科对北京反唇相讥,说毛泽东是“历史上最大的叛徒之一,只有希特勒与他不相上下”。在这些根本性的冲突中,意大利共产党从来没有明确表态。因此,把没有达到的水平说成已经达到的水平,把可能产生也可能不产生的结果说成已经产生的结果是荒唐可笑的。当然,一切都是可能的,因为意大利共产党参加过政府,从1944年到1947年,我们一起参加过政府。那时德加斯贝利[28]曾为他们的温和程度感到震惊。他对我说:“你看,我不能与你在政治上做交易,因为当你给我10个时,陶里亚蒂来了,他答应给我50个。”他们今后还会这样干吗?谁也不知道。只有经过严格的审查,才能看出进行另一次没有共产党人参加的历史进程的条件是否成熟。所以,我多年来说的话今天仍然有效:共产党人和社会党人应该各自发挥自己的作用。请相信我的话:今天意大利的关键不在于成立“联席会议共和国”,也不在于“智利式面条”。关键,甚至症结在于中左政府的危机,是这种危机使民主国家遭到削弱。

法:参议员南尼,这正是我要提的问题,因为中左政府是您的创造。应该说是危机还是失败?

南:失败?我们应该把这个经验看做失败,还是应该把它看做危机,并研究怎样使它恢复生命力呢?当然,我们这方面也有错误,有过矛盾、拖拉,以致延误时机的过错。还有更糟的是:在政权上曾经有过蜕化为寡头政治的倾向,在公共权力和私人利益的关系上有过腐化和理想价值衰弱。由此产生了对一切和一切人的不信任,产生了公众舆论对政治领导阶层的失望。但是,如果说指出中左政府的错误是正确的,那么全面否定中左政府的工作就不公正了。而且右派和共产党人更希望这样否定。有一点非常重要,请不要忘记,那就是中左政府不仅要对付法西斯遗留下来的创伤,而且还要对付折磨整个世界的新现象和新问题。您想想,全世界都遇到了这样的问题:整个青年一代摆脱了学校和家庭传统的控制,冲入政治舞台,要成为自己未来的创造者。想想劳动者的新要求,想想自动化给劳动者带来的悲剧——人为机器服务,而不是机器为人服务。想想性解放,想想性解放给家庭关系造成的影响……

法:我同意您的意见。中左政府是在最困难的时期掌权的。在这个时期里,老的框框被打破了,文化价值在变化,人类经历着危机。但是其他国家也受到了同样的震动,他们都取得了一些成就。他们今天就不需要使用您恰当地使用过的那些严重的字眼:政权的蜕化、腐化,理想价值的衰弱。

南:我知道。在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社会民主党和自由民主党组成的小小的联合政府仅有五六票的微弱多数。但勃兰特靠这五六票的多数却解决了具有历史意义的问题。譬如同苏联签订互不诉诸武力的协定和签订西德—波兰条约。在意大利,中左政府有100票的多数,但每天都在困难面前停滞不前,而且大多数困难是内部性质的,如各派别和小组之间的争权夺利、浪费精力,缺乏勇气和干劲。有时我不禁要自问:中间这一代人,也就是处在我这一代和正要推门而入的新一代之间的这代人,是不是太容易地达到了政权的顶峰?正如法国人诺贝古在答《欧洲人》杂志记者问中所说的那样:从杰梅利神甫的神学院直接进入强人的角逐场。当然,我不要求每一个人都必须有我们这一代人的经历,我们许多人都承担了反法西斯战争的沉重负担,不幸地经历了本世纪最黑暗的年代。但是……

法:但是有些小小的障碍对他们并不是坏事。参议员南尼,您说是不是?您曾经感慨地说过:他们生来就是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