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卡里奥斯大主教(第7/8页)
法:同教皇在一起,您感到自在吗?
马:是有趣的。可惜,受种种礼仪的约束。
法:同哪些领导人在一起时,您感到自在?
马:可以说,只有一些领导人。为数不多的领导人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对其他的领导人,我的印象都较为淡薄,他们之所以被视为伟人,只是因为他们领导着一个大国。杰克·肯尼迪[7]属于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他那副稚气的面孔着实讨人喜欢:他有着自己的尊严。另外,肯尼迪是个质朴、富于人情的人。我可以把铁托与肯尼迪并列。但我和铁托是朋友,我一想起我们两人之间相互的爱慕之情就感到愉快……他是个如此富有活力、思想鲜明的人。而且他又是个慷慨大方的人:“您无论需要什么东西,只要告诉我一声。”他总是这么说。我也喜欢纳赛尔。至今我还记得在印度尼西亚万隆的第一次不结盟国家会议[8]上与他结识的情景。那时,他第一次离开埃及,第一次乘坐非军用飞机,他是那么激动。我觉得这些都是感人的。至于卡斯特罗……我不知道。他有着一个领导人必备的某种气质。他当时对待我的态度就同他现在对待我的态度一样。果尔达·梅厄是个能力很强而有趣的女人,但是我们对许多问题的看法不一致。我们曾见过两次面,但终于没有建立起友谊。苏加诺……他没有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尼克松给我留下的印象更为淡薄,他是个普通的人,一个非常普通的人……您还要我对您说些什么呢?我喜欢康斯坦丁[9]。这并不是因为他是个君主,我是看着他出生,看着他长大的。我对他怀有好感。但是我不能说这些,因为我不应该为他作竞选宣传。
法:毛泽东呢?
马:我不能说在许多事情上与他有共同点。我不知道如何来描述他留给我的印象。今年5月,我会见他时,他的健康状况确实不是很好……我们可以这样说,在中国他是上帝。他的影响随处可见。我已经表明过我是厌恶狂热的。我觉得同周恩来在一起更为自在。其实,我认识他已经19年了,在万隆会议上我就认识了他。周恩来是如此聪明,如此平易近人,人们还可以同他开开玩笑。他为我准备了一个无比隆重的欢迎仪式:几十万人在北京街头欢迎我,一百万人在上海欢迎我。我几次对他说:“您想让我感到自己是个人物!”即使当他开始谈到我们两国以及我们两国应起的历史作用时,我们也是有说有笑的。他总是这样说:“我们两国……”终于我打断他的话,惊叹道:“请您原谅,您能不能不说我们两国以及它们的历史作用?我觉得可笑,一个50万人口的小岛怎么能同8亿人口的中国相提并论呢?我们两国怎能起相同的历史作用呢?我是大象身旁的一个蚊子!”当时,毛泽东也在场,他试图解围。他说,在某种情况下,蚊子能给人不少麻烦,而大象却无能为力。但是我没有叮大象。我是个妄自菲薄的人。
法:您经常妄自菲薄吗?
马:唉!是的。如果不是妄自菲薄,那么就是不自在。譬如,在访问苏联期间,我住在克里姆林宫中。每天早晨我自言自语道:“上帝!一个住在克里姆林宫中的大主教!”波德戈尔内[10]是个平易近人、殷勤好客的人。他总是向我微笑,但是他不能使我忘记东正教。为了摆脱这种困境,我把参观俄国东正教教堂和国事访问结合在一起。不料,这更糟糕。那几天,正值莫斯科新主教的加冕典礼,人群多得像在北京和上海那样。我竭力作出仿佛自己真是个要人的姿态。您听我说,只有一次,我没有妄自菲薄。
法:什么时候?
马:当我访问马耳他的时候。
法:我们可以向您提供圣马力诺作为您不妄自菲薄的又一例子。
马:他们从来没有邀请过我。但是我在非洲也感到很好。啊!在非洲,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儿童和街道的数目多得惊人!在坦桑尼亚,我见到的都是些黑皮肤的小马卡里奥斯。在桑给巴尔[11]也是如此,尽管它是个伊斯兰教国家。在蒙巴萨[12],有一条街道名叫马卡里奥斯路。在内罗毕[13]……啊!在内罗毕,有最美好的一件事,因为我在一周之内,给当地的五千人行了洗礼。当时,我受到另一个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人肯亚塔[14]的邀请。骤然间,我的头脑中产生了一个想法。于是我问道:“如果我在这里逗留一周的话,那么我将能为多少人施洗?”他们回答说:“悉听尊便。”“五万人也行吗?”“五万人也行。”那么,五万人太多了。我说:“我们就为五千人施洗吧。”第一支庞大的队伍在两天之内从遥远的乡村徒步来到。当然,我本来只能在河中为他们施洗,但是我不想去冒风险。河水是受到污染的,而我是个讲究卫生的人。于是,我把包括成人和儿童在内的所有人都投入游泳池中。一周之内,我只是没完没了地给游泳池灌水。这是件很有趣的事,因为当地有一个天主教传教团。它过去同殖民主义有联系,因此不太受人爱戴。那些可怜的传教士即便为一人施洗,也不得不花费九牛二虎之力。他们不得不帮助妇女接生和哺育婴儿以及做其他的事。而对我来说,这非常简单,我不必去做那些可怕的事。结果,我在非洲拥有人数最多的黑人东正教信徒。当然,他们丝毫也不知道皈依希腊东正教教会意味着什么。倘若你在路上遇见这样的一个人,并问他:“你皈依什么宗教?”那么他将会回答说:“皈依马卡里奥斯的宗教!”但是这种说法也可以……您瞧着吧!我将永远在塞浦路斯生活。我刚才对您说过,塞浦路斯已成了我生活的组成部分。但是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在塞浦路斯生活的话,那么我将在非洲生活。
法:宗座,通过您的这席话,我已对您略有所知。现在我向您告辞,并致谢意。我们一言为定:在塞浦路斯再见。
马:在塞浦路斯再见。您想来就来,我将作为总统来接待您。
1974年11月于纽约
[1]拉乌夫·登克塔什(Rauf Denktaş, 1924— ),塞浦路斯土耳其族领导人。1968年任塞浦路斯副总统兼土族区主席。1975年“塞浦路斯土族邦”成立后被推选为“总统”。1983年“北塞浦路斯土耳其共和国”成立后连任“总统”至2005年退休。
[2]格拉夫科斯·克莱里季斯(Glafkos Clerides, 1919— ),塞浦路斯希腊族领导人。1974年塞浦路斯政变,马卡里奥斯流亡国外期间担任临时总统。1976年组建民主大会党,任主席。1993—2003年任塞浦路斯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