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偏护李猫,媚娘恩威并施(第5/7页)

“好!”李治彻底转怒为喜,“不过调动官员和重修《氏族志》都要得罪人。不知谁能替朕为之?”

李义府嘻嘻一笑,拱手道:“陛下宽赦臣罪,恩比天高,臣自当义不容辞。”他专干除旧布新、砸人祖堂之事,偏偏不知修德、胆大妄为,这等人纵然才华横溢又岂能不被骂作奸佞?

“第三桩事呢?”

李义府的笑容慢慢收敛:“那便非臣所能为……第三乃是军功。昔日先帝拓定八荒、臣服四海,编订《氏族志》尚有许多非议,陛下若不能创越古之功,即便可破元舅一党,只怕也难服百官之心。”

李治的表情也严峻起来——超越父皇的信念我是有的,但胜败乃兵家常事,战场际遇不可强求,军中名将又多已老迈,正是青黄不济之时,也只得见机行事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决然道:“这三桩大事朕定能办成,倒要叫舅父他们瞧瞧,朕非慵懦可欺之主!朕信任你,你只管放胆去做。”

“谢陛下。”李义府低声试探,“不过王义方弹劾之事……”

“唉!张释之困笃淮南,诸葛丰老于乡野。若不拿他作法,也难强压众人。他不是要搏个忠义直谏之名吗?罢罢罢,朕索性就当一次昏君,将他远远贬谪杀鸡儆猴,看以后谁还敢与朕相搏!”

“陛下圣明。”李义府心满意足,又瞅了一眼御座之侧摇曳不止的珠帘,微微颔首致谢,乐呵呵辞驾而去。

李治背着手在殿内踱来踱去,时而喜悦时而忧虑——喜的是前途可望、有的放矢,大唐未来何去何从他已想清;忧的是这几件事一做便与无忌一党乃至满朝关陇权贵针锋相对,以后的是非恐怕不少。

“陛下……”媚娘身子不便,招手呼唤。

“怎么了?不舒服吗?”李治疾步走进帘内,“叫你别跟着,都七个月了还整日黏着朕,快回你的延嘉殿去吧。”

“不是。”媚娘抓住李治衣襟,脸对脸拉到自己面前,“军功之事倒也可欲可求。昔日先帝三征高丽而不定,咱们若能打败高丽,岂不成就先帝未竟之业?不过……眼下要先定贺鲁。”

“哈哈哈。”李治没料到她唤自己进来竟说这个,不禁发笑,“朕的天下,你比朕还操心呢!”

“还有,”媚娘双晕一红,“将来重修《氏族志》之时……臣妾家也要像太后一样,紧随皇家之侧。”

“依你,朕什么都依你,放心吧……”话未说完李治双唇已贴在她香颈上,伸手抚摸她隆起的肚子。

“哟!”媚娘身子一颤,嗔怪道,“轻点儿!把我弄疼了……”

三.天步艰难

一场弹劾非但没伤到李义府一根毫毛,他反而因祸得福,更加受重用。过了不久李治接连发出命令,对涉及毕正义一案的所有人给予惩处——侍御史王义方无故造衅、诬陷宰相,贬莱州司户;给事中刘仁轨审案不明、有负圣恩,贬青州刺史;黄门侍郎薛元超举荐非人,外放为饶州刺史;御史大夫崔义玄执掌乌台有失,外放蒲州(今山西永济)刺史。

朝廷百官震惊不已,万没料到这位有着仁孝宽厚之名的皇帝竟会因为袒护一个宠臣贬斥这么多人。就在王义方被贬离京之日,李义府竟还大模大样去送行,讥笑道:“王御史妄相弹奏,得无愧乎?”岂料王义方反唇相讥:“孔仲尼为鲁国司寇,上任七日便诛少正卯,我竟没能将你这卑劣之徒除掉,倒是惭愧得很!”

恰在此时传来噩耗,卧病一年多的中书令崔敦礼终于呜呼哀哉。对这个人李治并无好感,他出自“五姓七望”之一的博陵崔氏,乃是隋朝礼部尚书崔仲方之子;无论从山东望族算,还是从关陇士族看,都是无可置疑的名门子弟,仅这一点就招李治忌讳。再者昔日李世民有病乱投医,便是他主持炼丹;后来长孙无忌罗织高阳公主案,李治为李恪、李元景求情,又是他替无忌出头,驳斥圣意坚持要杀。可是此人偏偏运气好,先是病的是时候,躲开了废王立武之争;现在死的也是时候,李治再不喜欢他也得装出一副尊重老臣的样子。于是下诏追赠他为开府仪同三司、并州大都督,赐东园秘器,陪葬昭陵,倒也生荣死哀——该来的时候来,该走的时候走,这也未尝不是大幸!

崔敦礼亡故、崔义玄调职,宰相和御史大夫同时出缺,李治正式任命李义府为中书令、检校御史大夫。此举无异于向满朝官员宣布:朕绝对信任李义府,不但让他治国,连监察权也交给他,想保住你们的乌纱帽就给朕闭嘴!

舆论总算被压下去了,但李治的声誉也受损,群臣虽不敢再明目张胆反对,私下却嘀嘀咕咕,都说天子已被李义府蒙蔽,还有人认为李义府之所以肆无忌惮,正因其后台是皇后。李治心中不免苦闷,好在皇后很适时地给他带来了慰藉。转眼至十一月,媚娘“瓜熟蒂落”,又顺利产下一位皇子。

李治果然给儿子起名叫李显,为保佑孩子健康成长他请玄奘法师收其为徒。法师先前染病,若非李治派御医救治险些不愈,感念皇恩当即答应,并为李显取发号为“佛光王”。满月之日法师入宫为李显剃度,披上玲珑可爱的小袈裟——皇子尚在襁褓便皈依佛门,这也算佛教史上的一段佳话。

其实最高兴的莫过媚娘,到处诉说李显出生时“神光满宫,自庭烛天”,真是天降神佛。太子李弘之名蕴含道教谶语,李显又是佛光王,一个老君、一个佛祖,媚娘俨然成了佛道两家的圣母。群臣百姓也希望这两个孩子能给大唐带来吉祥,然而美好祝福似乎并不灵验,就在李显剃度仪式结束不久,从西北传来消息——西征突厥失败。

左屯卫大将军程知节统领王文度、契苾何力、周智度、刘仁愿、苏定方五将征讨阿史那贺鲁,这场战争断断续续打了一年,最终无功而返。其实交战伊始唐军取得过几场胜仗,击败了贺鲁麾下葛逻禄、鼠尼施、处月等部,尤其是鹰娑川(今新疆裕勒都斯河)之战,前军总管苏定方在行军途中忽然遭遇突厥军两万余人,当时苏定方麾下仅有五百骑,英勇无畏浴血奋战,竟将敌人击溃,追击二十余里。但也就是在那一仗之后出了问题,副总管王文度嫉妒苏定方有功,谎称自己手中握有天子密诏,以避免冒进为由命大军披甲结阵缓缓推进,程知节不问是非竟然答应。突厥人本就游牧各地,素以骑射见长;唐军这种保守缓慢的阵势完全丧失主动,将士疲惫,处处挨打,损失许多战马。更可恼的是,唐军抵达怛笃城时程知节、王文度将投降的突厥人全部屠杀,还大肆搜刮城内财物。此番西征不仅战略失败延误时机,而且滥杀无辜,严重损害了大唐帝国的声誉,加之迁延日久粮草不济,师老无功只得撤退。